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410节(1 / 2)

“三哥,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心意,不至于叫你生出新的误会。我在乡间受尽恶气和白眼,见过不少相貌堂堂却德行龌龊的人。所以,三哥,我不是以貌取人之辈。我最初喜欢三哥,是因你的体贴用心,无论这些是不是受长辈嘱托才做的表面功夫,我最初遇见三哥,你已给予我难得的尊重,还有稀世的温暖。

    “而现在恭维、吹捧我,甚至说爱慕我的那些所谓才俊,若看见我第一次见你的形容,我想不少人会下意识掩袖驱赶——就像当初四姐对我那样——还有些高高在上者会视我若无物,有狗的也许还会放狗咬人吧。三哥,社会底层生活过的人,更易看清世人的真面目,我初到谢公馆对你的印象,到现在还没变。

    “三哥,你之于我,非任何人可以替代,你是三哥、是丈夫,是让我极端落魄的时候,也感到浊世间善意的人。当然,这也不完全是你的功劳,是三哥你投胎投得好,母亲跟二姐将你管教得也极好。”

    陆浩云莞尔一笑,一时间又百感交集,不晓得哪种表情最合适,只挑一挑眉毛老实地讲:“小妹,你没你讲得那么好,这并不是谦虚。”

    三哥语声顿了一下,把珍卿拉坐在沙发上,到厨台上给她倒调制了一杯果茶,戳一根麦管拿来给珍卿,他也在她身边坐下,回想着初见小妹的那天。

    那时还被称作“赤、党”的北伐军,不日将要兵临海宁城,他正摩拳擦掌准备乱中取势,好好发一笔内乱的财。所以,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囡要来,他几乎没怎么放在心上。就算母亲和他的新婚丈夫都不在,还有管家和下人管待这件事。

    才二十出头的谢公馆三公子,对于母亲的再婚对象比她小,对于继父做小白脸却毫不知耻,心里其实抱着一份成见。但他意气风发地准备冲锋事业,就不必对家宅小事耿耿于怀;可是同样地,他也不觉得要格外关注继妹什么。

    可是母姐奔丧前再三叮嘱他,务必照料好杜叔叔膝下唯一的小囡,陆浩云答应了。他这个人做事极重信誉,就算被动地接受一项义务,他也能把面上功夫做到最好,当时正好遇见大罢工,才叫人把继妹接到东方饭店。后来他做成了两桩地皮生意,才有闲情跟继妹打个照面。他的礼仪风度无懈可击,他不觉得天真的乡下小囡会埋怨什么,何况就算她心有埋怨,他也并不在乎。

    陆浩云看珍卿吸溜着果茶,心绪复杂地坦白着:“小妹,我没你说得那么好。”珍卿丢下衔在嘴间的麦管,噘着嘴埋怨三哥:“三哥,我对你都不曾求全责备,你又何必妄自菲薄?相比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吴祖兴,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圣人,若圣人还恨自己不够完美,那其他人就该喊打喊杀了。”

    珍卿这样一说,三哥就完全释然,他并不轻易在人前妄自菲薄。但小妹不是其他人。

    说完两个人都觉释去负担,然后就去洗澡换衣裳,高高兴兴地做起晚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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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 勿卷入政治是非

    这年三月中旬之始, 珍卿收到波城使馆文化参事庄先生的秘信,说鉴于易先生对中国教育、医疗、慈善、文化等事业的卓越贡献,以及在教化民众、鼓舞人心上的伟大努力, 应天政府预备大张旗鼓地表彰易宣元先生,却到处找不到易先生本人。现在本邦的官方民间的华人, 四处寻觅易先生的踪迹。三哥也从不同渠道察觉到此事。

    更糟糕的是, 身在美国总领馆的龚则仕大哥与孙离叔叔, 也先后来函以不同态度告知珍卿此事。

    龚家的则仕大哥讲了一些闲事, 他说近来有人劝他去从军, 他给那人讲了汉末党锢之祸时,曾平羌乱的凉州三明之一段颎,因功被征召入朝后, 一直做到当时的最高军职——太尉,却因附从当时的权宦王甫,卷入了实权宦官与士大夫和贵族的斗争, 且纵兵马踏太学并捕杀太学生, 一举得罪了全天下的读书人, 他党附的权宦王甫倒台后,他也被牵连下狱, 在狱中饮鸩而死。在边地与羌族作战一百八十次, 斩杀羌人近四万的名将,最终落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则仕大哥在信中讲了这件事, 没有明示任何的立场和观点。但珍卿和三哥都心知肚明, “易宣元”对应天的韩领袖来说, 是个可以无限利用的文化符号, 但利用完了会怎么对付, 他们有太多的前车之鉴了。

    比如算是珍卿忘年交的明戈青, 在对付社会党时为韩领袖做急先锋,背上了屠杀社会党人的恶名,现在不但在坊间名声坏了,也被他所在的社会党边缘化。还有从北伐时期就支援韩某的江越财团,他们老实给韩某提供资金则罢,一旦违逆韩领袖的命令旨意,等待他们的就是大棒加身。

    正是鉴于这样的教训太多,谢公馆的所有人都不去从政。当初谢董事长和龚同恩老先生,因为慈善赈济事业被当局表彰,也有很多入朝为官的机会,但大家一定不会去。龚则仕大哥作为龚老先生长子,很不愿见通家之好的年轻天才,被一些无良政客卷入局中,肆无忌惮地利用她蛊惑民众,甚至于作为党派斗争的工具。他的信违背了他对领袖的责任,他也依然写了。

    可是孙离叔叔态度截然相反,他在信中无不希冀地跟珍卿说,欲要平定邦国、抵御外侮,必须有一个强大有力的中央政府,像珍卿这样广受推戴的青年文化名流,在海内外都有一呼百应的浩大影响力,应该主动帮助内外交困的政府和领袖,去感召那些敌对、分裂、观望的势力,让更多爱国人士团结在韩领袖的周围。孙叔叔说他相信,珍卿一定不会计较个人恩怨,将家国天下放在最前面。

    珍卿看孙离叔叔的信,一直摇着头哭笑不得。她觉得孙叔叔还是适合做学问,他还是教授学者的时候,她觉得没有比他德性更好的人,她真愿意孙叔叔是自己爸爸。可是当他开始参与政治生活,他忽然成了难以褒贬的人。

    珍卿没有给任何人回信,在中国官方大张旗鼓寻她时,她跟三哥连忙收拾好行李,反正得先藏起来避开中国官面的人。

    就算对三哥有救命之恩的甄嘉廉先生亲来,就算跟珍卿有一点交情的甄嘉廉太太也亲自来,珍卿和三哥也不能见他们。他们都算自由的民生主义者,跟韩领袖和甄先生理念多有不和,从前攀扯一点私人交情就罢了。现如今珍卿和三哥也算驰名中?,甄先生又签了毁誉参半的《华美棉麦借款协定》,未免节外生枝通通不见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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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和三哥从小镇出发时,三哥才确定酝酿了许久的目的地。他要去拜访初到时就该拜访的尊长,只因一时不知他的音讯才迁延许久。

    三哥说在本邦念经济学时,加大文学系主任瓦格纳先生对中国学生很友善,常叫大家到他的家里吃饭聚会,其妻待客劳累又颇嫌恶中国人,夫妻为此闹到离异之境。而瓦格纳先生自从加大退休后,据闻就一直萍踪侠影不知踪迹,去年冬天一直没有机会打听,今年交际多了去打听,也是最近才辗转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原来,瓦格纳先生一直离群索居,独居于哈得孙河沿岸的家族老宅里。

    三哥驾着车在起伏的山道,山谷道路被缤纷的春叶荫蔽,三月暖阳的光影浮掠人面,晃得人难以举目直视,一低头,便见青黄的草茵任性蔓延,蔼然的泉音隔绝了嚣然尘世,沁脾的草木清香让人不由翕动鼻翼。

    珍卿慵倦地向后靠枕着双手,舒适得快要呻、吟出来,信口念起脑中流淌的词句:

    “蔓蔓延延——

    丝丝连连

    牵牵绊绊,

    缠缠绵绵!”

    脸上光影烂漫的三哥也笑,问快乐的珍卿:“说起来也是出来避祸,你倒是出来踏青一样。你刚才吟咏的什么?”

    珍卿半天才含糊地说:“说不清咏得什么,就是心里无意地酝酿,嘴里自然地流出来,抒情而已。”

    三哥被她轻快的情绪感染,也觉难以言喻的惬,几乎想从方向盘上丢开一手去搂她,又连忙告诫自己要审慎些:若不留心与突然来的车相撞,那真是得不偿失。

    是啊,乱世眼见看不到尽头,得厮守时便好生厮守,能苦中作乐也苦中作乐吧。

    他们在路上走了两回岔道,近午时才到瓦格纳先生位于哈得孙河边的老宅。不得不说,这老先生的住宅荒僻清幽得很。

    一到地方是女管家先来接待,三哥说明身份才去请宅子的主人。经过一番热切激情的相认,瓦格纳先生高兴地将客人引进华堂。瓦格纳家的老宅规模不小,感觉跟海宁的谢公馆差不多大,不过这里年代就古老得多。

    瓦格纳家族是有资产的德国移民,从在这片美洲大陆上定居,几代人过着惬意舒适的田园生活。瓦格纳先生退休后游历了一些地方,最后选择在老家幽居治学,一直在整理他的文学、历史、哲学方面的著作。

    两下里才打照面的时候,三哥给老师介绍珍卿是他太太,说他在中国时念过德国教会学校,现如今在剑桥的安拉学院念书,后来因劳累成疾,才暂到山水秀丽的纽约省静养。

    面容清癯的瓦格纳端详珍卿好一会,倒没有特地品评她什么,只说中国的年轻女士都很了不起。就聊起珍卿的专业和治过什么经典,珍卿都非常尊敬地回答他。文学也是这位老先生几十年的专业,珍卿跟老先生竟谈得很入巷。瓦格纳先生跟她谈到后面,一面惊异于珍卿的后生可畏,一面很天真和蔼地告诉珍卿,他在她这个年纪厌恶念书,远远没有她的沉稳和出色。

    瓦格纳先生有个大鼻子女管家,面相虽然刻板不亲切,却无声无息地给他们备好茶点,并询问客人是否在别墅用餐。瓦格纳先生看看三哥看珍卿,三哥说几难得才寻见老教授,着实想多叨扰几日,老先生高兴得像个老顽童,叫女管家把午餐准备的丰盛些,当然,后几日的午餐也求之不得。

    三哥自然握住珍卿的手,还是恳切地跟老先生说,虽然拜访老先生是真心的,但此番仓促前来还有避祸的意思,但没有讲明是因为什么避谁的祸。老先生豁达地向两位客人表示,能够接待在中美两国都有影响力的学者,他一直到死的那天,会一直感情幸运和荣幸。

    珍卿也渐渐如释重负,这老先生果如三哥所言,是对中国人热忱宽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