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432节(1 / 2)

唐师兄看这杜师妹明媚之态,暗叹难怪慕先生替她考虑,他若有这样聪颖绝伦、伶俐可人的弟子,他也会格外替她绸缪计算吧。

    鉴于这位杜师妹的才具声望,慕先生早属意她做艺专教务长,还曾对叶知秋、朱书琴、秦间间等人慨叹,杜师妹学识上就强于专科生,又二十年如一日打磨技艺,而且天姿灵秀创作上不落窠臼,公认她开了新一代写实主义画风,将来成就必不在他之下。有杜师妹做艺专教务长,必使艺专教学更上一层楼,将来画坛人才辈出指日可待。

    然而现在校内学生运动高涨,政治观点的龃龉也影响师生。现在主持艺专的诸位校领导,多系慕先生培养多年的老资格,一旦严格管束他们的学业,也被满心爱国热忱的学生攻讦,说他们是不知忧患的亡国书生。另一面,学在艺专教在艺专的老资格们,也难免被当局卷进人事斗争,你不想卷进去他可操控你的薪资待遇啊。

    艺专如此复杂的局面,杜师妹即便做上教务长,也难以专心致志做慕先生期望的教务改革。杜师妹又说要履行妇人之职,眼下就要生孩子子。慕先生遗憾到一日九回肠,到底放弃叫杜师妹做教务长。其实,慕先生也不想叫她太多旁骛,而令她有时间专心经营艺术天赋,把她的一代风气之先开到极致。

    而后,慕先生就跑到粤州穗城艺院,挖了他这第一代弟子主持艺专教务,意为杜师妹扫清人事上的烦恼,叫她闲暇时在艺专专心给学生上课就行。唐人礼之所以愿意受慕先生挖,一是师恩沉重难以固辞,二是觉得来浸润海宁艺术氛围也好,三嘛,便想见识蜚声国际的易先生风采,如今一见果是不凡,很期待她以后到艺专上课,能够造成什么样的新风气。所以,唐师兄也谈不上什么做替补的怨尤。

    这些前事在腹内纷纷转过,唐人礼师兄自然不会说破,毕竟慕先生给这小弟子操许多心,言里话外也并不透露出来。

    唐人礼师兄里外事务多,陪了珍卿一中午算跟师妹相识了,工作友谊以后皆可以慢慢磨合,不急一时。

    唐师兄走后慕先生还躺着,珍卿偷偷拿出慕先生的药,找众仁医院的高医生咨询,确定先生吃的都是对症的药。又给众仁医院的几位专家致电,沟通慕先生现下的病况,说来说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多少病都是三分治七分养,慕先生不能完全脱离事务,实在于事无补的。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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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8章 常与师徒同苦乐

    这一天, 慕先生说是午后小憩,却睡了两个钟头才起来。珍卿亲自给他端水拿药,盯着他老人家把药吃了, 又敲边鼓说给他请个中医瞧瞧。珍卿满以为会费一番口舌,不想慕先生轻易答应了。珍卿哪里知道, 慕先生午睡一个多小时都醒着, 后面就听珍卿一直在楼下讲电话, 操心的是他的病症治疗, 现在答应她弄个中医来看免得以后再啰嗦。

    师徒俩沉默地坐了一会, 慕先生起身带她去画室。珍卿一看才明白,原来慕先生说是居家养病,如今还在给学生改作业呢。想劝止又不止如何劝止, 慕先生这人比杜太爷还倔,现在劝止了他,她一走他还我行我素, 珍卿干脆啥也不劝了。

    慕先生感叹现在精力坏了, 思维坏了, 说有时拿着画笔对着画纸半天,反倒捕捉不到新异的灵感, 而给学生改作业反倒灵感泉涌, 比自己独自创作更能笔头生花。所以他喜欢给学生修改作业,将自己娴熟的技巧与学生稚嫩的灵气融合, 是他现在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珍卿沉默地坐在旁边观摩, 看慕先生有时举笔都费劲, 而且手眼似不能协调统一, 改了还不到半个钟头, 两次不慎打翻了颜料板。慕先生未因自己病弱暴跳如雷, 当珍卿第二次帮他捡起颜料板,见他抓了一手的画笔,失神半晌都没有再动笔。

    珍卿心里针刺似的难受,便叫慕先生在旁边歇着,主动承担起给学生改画的工作,她的效率非常惊人,不到一个钟头就改了三四幅画。慕先生打翻的画板上的颜料,她也巧妙地利用了没有浪费。

    慕先生在旁看得精神抖擞,赞叹不已,把突然来访的容牧师拉进画室,朋友面前对小弟子不吝赞美之辞,说珍卿正值灵气充沛、精力旺盛时,一出手既见炉火纯青的技巧,又有深邃蓬勃的情致,所以笔随意转,意游笔端,完全是下笔如有神,似他三十多岁的巅峰状态。

    直到容牧师提醒太阳西斜,在旁看得全神贯注的慕先生,才想起叫比他更专注的珍卿歇一歇。

    珍卿这时才觉得口渴得很,慕先生殷勤地给她倒水。珍卿跟久违的容牧师寒暄数语,容牧师问珍卿吃什么点心,他笑慕先生如今是个病西施,多少好吃东西都要忌口,来他这做客吃点下午茶非得自己买。

    珍卿有点累了想回家,但在两位长者盛情邀请下,也没有强拒下午茶,吃下午茶聊的话题就随意。吃完下午茶快有五点钟。遗憾郭寿康还没有下学,没见到这个从前的小胖团。

    回程时已是夕阳斜坠,珍卿经过一家书店时,看见一个人莫名觉得熟悉。路上思索半天,想得头皮都紧了,才想起书店那看着眼熟的人在哪见过。

    夜幕降临前回到了谢公馆,珍卿改了两个小时画真累,勉强读了几封信就已经撑不大住。

    陆三哥从兴华教育基金会回来,见母亲、惜音跟杜叔叔在起居室说话,娇娇也在旁边做缝纫作业,而杜太爷已经早早睡下。一楼起居室唯独不见珍卿。胖妈说她去见慕先生累着了,五点多钟到家就回房间,四小姐叫她打牌她也没玩。回房看了会信说叫胖妈帮找素描本,找到给她没看一时就睡着,睡到这时辰还没吃饭呢。

    陆浩云看看快到八点钟,便叫胖妈给珍卿准备晚饭。他到楼上轻巧地开门关门,转到卧室,见他睡的一边床头灯开着,房中一圈圈咖啡色的光晕,床褥间游开她的乌黑秀发,陆浩云看见此景,心里软绵得一塌糊涂。正为回来能看到她一切安好,外面的如晦风雨才不值一提。

    他坐到珍卿那边的床沿上,从被褥底下握着她细瘦的手,轻抚着她指上的老茧,柔声缓气一遍遍呼唤:“小妹,小妹,醒醒,再睡晚上就睡不着……小妹,醒醒,吃点东西再睡起。”

    珍卿艰难从梦中醒来,明昧的灯光中看清眼前人,不由抱着他宽阔的肩膀,嘟囔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自己帮慕先生讨要学校的经费,使出纵横捭阖的交际手段,真是好不威风。可是做了这么精彩的梦,睡起来也疲倦得很。

    这时胖妈已经送晚饭过来,三哥给珍卿把衣服找出来,亲自端了餐盘放在卧室这边。珍卿穿好衣服拿冷水洗脸,她晚饭吃得晚,胖妈知机地没准备大鱼大肉。

    珍卿吃着八宝粥配小菜馒头,一边讲了探望慕先生的经过。之前对着慕先生不愿显出来,对三哥就不免撒娇求安抚:“我帮慕先生改了小半天作业,回来就肩背发紧,头昏脑胀,不大坐得住。三哥,你别这样看我,你听我说别急嘛。我晓得不该大包大揽,可你没见慕先生的模样,形容枯槁,精神衰弱,他举着笔,失神半天无法落笔,像个迷路无措的孩子,我心里揪扯得难受,就忍不住替先生代劳。”

    三哥皱眉看着她,虽不赞同也不疾言厉色:“之前在花山度假,还说时常晚上多梦,肯定是之前聚会太累了,日日应酬还要赶你的画稿,好容易养回来的精神气血,最近又赔进去不少。小妹,气血不足就要养着,这不是一朝一夕养回来。”

    珍卿长叹一声沉默下来,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是在先生面前逞才露峥嵘,她见先生形容衰朽势头不详,自然是关心则乱,下意识想替他多担待。三哥也明白她的心理,无须她多费口舌解释。默然片刻,她平静地与三哥说:“我跟慕先生说好了,找个好中医给他瞧瞧。”

    三哥连忙肃然正色道:“你最近少去慕先生那里,好生待在家里。给他瞧中医的事,我亲自帮你办。”珍卿说不妨叫阿成去办,三哥常日劳累她也心疼。

    珍卿继续认真吃饭,陆浩云无奈地看着妻子。在法国时他就觉得她太累,长此以往恐把心血都熬干,所以有机会就带引她游玩放松。他不指望她一世惊才绝艳,只为在外面博个众口称赞。当然,他也未必要她懒惰到泯然众人,可是熬到慕先生那样境地,五十多岁就是油尽灯枯之像,又有什么意思?

    三哥给珍卿整理被褥,看到她往日的一叠素描本,想她最近一直在画连环画,旧素描本放在她从前的闺房,今天却叫胖妈找出来,不免疑惑问道:“怎地突然看从前的素描本?”珍卿见问顿了一下,笑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就是无聊,突然想看一看。”三哥哪看不透这点话术,不疾不徐地旁敲侧击:“不是说回来的时候肩背不爽,昏头胀脑吗?累了还觉着无聊,专门叫胖妈搬来给你看?”

    珍卿拧着眉佯装不悦,抱着他胳膊撒娇道:“三哥!你不要像审犯人一样审我。”三哥见状心软,便不想强问之下生出不快。

    一会胖妈过来收拾了碗盘,三哥拉珍卿在室内散步消食,消散一会胖妈又端了猪肺汤过来,边盛汤边讲里头加的水果、干果,食材药材都有什么讲究。

    珍卿接过汤碗先递给三哥,三哥尝过夸胖妈手艺进步。胖妈喜得眉飞色舞,她要是有尾巴早就翘起来。胖妈受完自觉该得的夸奖,就提起想来珍卿这侍候的秦姨,指说秦姨就是嘴上功夫厉害,论到料理杂务、煮饭煲汤,哪比得了她胖妈本色当行。

    胖妈絮叨完终于出去了,珍卿搅着汤水忽忆起一事:“三哥,今天从慕先生书馆回来,在一家大隐书肆惊见一人。就是当年你被闫崇礼陷害入狱,我在应天遇袭去了医院,聂梅先身边有个姓郑的上尉,仿佛就是我在大隐书肆见的人。如果我没有错眼,这人指定是个特务,不像上回见穿的是西装,他今天打扮得成一个搬运的脚夫,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干好事。”

    三哥喃喃念一声“大隐书肆”,珍卿连忙解释道:“就在慕先生书馆跟福州路中间,对了,就是阿葵待过的圣母堂那条路,那书肆旁边的巷子有卖卤煮的。”

    珍卿说那人“肯定不是干好事”,三哥也已经会过意思来。之前通过红莲这谢公馆内贼,他们晓得调查局欲迫害民主人士,现在聂梅先特务厅的人也在,不管那位郑上尉的工作对象是谁,他们都是来者不善的。现在,倡议收复沦陷区的爱国运动高涨,坊间和内部都给韩领袖很大压力,但韩领袖还是想违背众意坚持内战。现在悄悄派来大量鹰犬特务,在运动跟舆论最厉害的海宁活动,可以想见,他们绝对做不出来啥好事。

    珍卿知慕先生跟社会党有来往,若是去探慕先生的路上看见那郑某,她就悄悄跟慕先生说了。可是回来路上才偶见那特务,跟三哥说想必他也有成算。果然,三哥说叫珍卿安生待在家,明天他带中医去慕先生处。

    洗漱完三哥忽然问珍卿:“记忆力好是不是也容易累?”珍卿听他一说,也恍然有悟地点点头,人一动念就会消耗精气,当然是有得有失。她想到黄蓉她娘死那么早,还是心有戚戚地提醒自己,以后最好不要无谓多思,免得好端端生个孩子竟成祸事。

    不过珍卿也兴致勃勃地畅想:“我若做个刺探情报的特务,准比他们谁都做得好,哎呀,我这么聪明能干,端哪碗饭也吃得下。”三哥瞧她得意扬扬的模样,便笑说特务最好别太显眼,珍卿笑嘻嘻冲他抛媚眼:“不显眼有不显眼的好处,显眼有显眼的好处。”三哥跟她笑闹一阵,温柔问道:“你若是个女特务,我是你砧板上的肉,你是尽忠职守,对我利刃相加,还是会心慈手软,网开一面?”

    珍卿闻言认真思索起来,她得亏托生在地主家庭,若是生在寒门蓬户或者干脆是乞丐,当个特务倒真有可能。三哥见她思忖到小脸皱缩,好笑又惊诧地问:“还须思索如许时间?若是我,就不假思索地救你,即便不了解你的为人,你这模样也引人怜惜啊。”

    珍卿却一本正经地说:“三哥,我很难因一见钟情就舍命哒,若是初见却是难办,不过你若是我的爱人,粉身碎骨也要救你出牢笼。”三哥捏捏她的鼻子说:“你现在倒坦率无伪了,若真是你为兵来我为匪,得先叫你爱上我才好,不然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人物,临时引诱可是太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