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74节(2 / 2)

    杨氏这时又跪在地上,“太后娘娘,便是卢二有罪,也没有连国公爷也抓起来的道理,臣妇也不知到底是谁的意思,这是要让整个卢氏万劫不复啊!”

    眼看她额上白布沁出一丝血色,太后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吩咐道:“你去宣政殿走一趟,就说是哀家的意思,卢国公府百年世家,既还未定案,怎能让卢国公受牢狱之灾?除非此刻人证物证俱全,已能给卢炴定罪,否则还是早些将人放了。”

    杨氏眼瞳大亮,忙磕头谢恩,苏延庆也快步走了出去。

    “太后娘娘——”

    秦缨忍不住开口,太后却将她的手微微一攥,她先令杨氏起身,又拉着秦缨坐到自己身边,笑问道:“前次听说你跟着衙门跑案子,怎么这次你又跟着他们辛苦?前两日朝华入宫之时提起,哀家还不信,今日哀家才信了,哀家看你都清减了。”

    秦缨不敢轻慢,谨慎道:“因为我见过那几位姑娘的父母……”

    太后微惊,“她们的父母?”

    秦缨颔首,“那三位姑娘在十年前遇害时,都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像我和朝华一样,这次我和谢大人找到了他们的家人,第一个遇害的姑娘叫罗槿儿,家里是开旧书铺子的,她对父母极其孝顺,小小年纪却能每日都去给父亲帮工,任劳任怨,她还十分疼爱弟弟,我去的时候,她母亲哭的肝肠寸断,再华美的衣饰都掩不住那般绝望苦痛……”

    “……康素琴的母亲因为女儿的遭遇病情加重,早早便病故了,她父亲今年刚近半百之岁,可看起来却好像七八十的老叟一般,他因当年惨剧丢了差事,也病了多年,知道错判了凶手,差点气得当场呕血,他气衙门办案疏忽,却更愧疚女儿含冤十年未雪,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在死前,就想让我们帮他抓到残害女儿的凶手……”

    秦缨语声沉痛,满面悲悯,郑太后有女儿,且还夭折过一位皇子,她最明白失去孩子的苦痛,听到此处,混浊的眼瞳中漫起不忍,拉着秦缨的手亦微微发颤。

    秦缨继续道:“还有个遇害者叫范玉蘋,她母亲因为她的事疯了,还被她父亲休弃,她父亲后来娇妻美眷,只当从未生过她,但她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替她奉养疯母,也未娶妻生子,只为了找到真正谋害她的人……”

    郑太后怜悯道:“惨剧,确是人间惨剧,天下间最悲痛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她们的女儿还被人那般糟践——”

    她眉眼间生出两分薄怒,又去看有些心虚的杨氏,“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杨氏掌心冷汗满溢,嗫喏道:“臣妇不敢骗您……”

    郑太后已不复先前漠然,不住将目光看向门外,半炷香的功夫后,苏延庆才拿着拂尘一路小跑进了殿门,“太后娘娘,陛下他……他说卢炴放不得。”

    一句话便令郑太后拧了眉头。

    苏延庆又道:“陛下说龙翊卫已经查明了罪证,奴才去的时候,正遇上谢大人和其他两位大人在御前陈情,陛下说他会亲自查问此案,让太后娘娘不必为了这些杂事操心,等定了罪,您也就知道卢家不是被冤枉了。”

    郑太后咂摸着这番话,冷冷一笑,“郑钦如今不在京城,明康又管不到右金吾卫,合着哀家这老婆子是彻底说不上话了?”

    瞥了眼杨氏,郑太后面色趋冷,“摆驾去宣政殿,到底有卢太妃的情谊在,便是要给卢家治罪,也得让哀家知道他们是不是罪有应得!”

    杨氏一愣,不知这情状是好是坏,一旁秦缨闻言却心弦微松,她不怕太后探究内情,只怕太后一门心思包庇,她连忙扶住太后手臂,“云阳陪您去。”

    ……

    太后仪驾往宣政殿来,大老远便有小太监来报信,黄万福闻言忙进御殿禀告,贞元帝面露不快,“看来太后是势必要过问此案了。”

    御书房内除了贞元帝之外还有三人,谢星阑站在正中,崔慕之和周显辰则一左一右站在旁侧,他们三人都是因卢国公被捕来面圣。

    贞元帝此刻蹙眉看着谢星阑,道:“你也是放肆,竟给朕来一手先斩后奏,卢国公身份不比常人,你难道连一夜都等不了?”

    谢星阑肃容道:“微臣只怕节外生枝,这才连夜抓人,经一夜审问,眼下从他们仆从口中所得证供已能证明卢旭和卢炴皆犯重罪,这便立刻来向陛下禀明。”

    贞元帝睨着谢星阑,“前次你们几方都在御前,朕以为你已明白朕的意思,但你到底还是没听懂。”

    谢星阑抬眸看过来,一双丹凤眼盛满了疑问。

    贞元帝道:“宣平郡王因此事不满,你大可发落那被抓现形的卢旭,但卢国公身份地位皆重,他身陷囹圄,你知道只这一早上多少人上折子弹劾你?”

    贞元帝说至此,扫了一眼崔慕之,又对谢星阑道:“卢炴这些年十分收敛,但他人脉故旧遍布朝野,若引得朝堂动荡,朕是不是该唯你是问?”

    谢星阑沉肃道:“是微臣失察,但微臣认为,只要能给卢氏定罪,他们人脉故旧再多也绝不敢露半分怨言,且那日陛下对宣平郡王几番安抚,微臣听您的意思,是要以雷霆手段查清卢氏祸心才好,不管是卢旭还是卢炴都不过是您的臣民,而卢炴深受皇恩,却利用权势行包庇勾当,实在有负您的看重。”

    谢星阑垂眸,“微臣只想早日给您一个交代,好替您解忧。”

    贞元帝听得轻“啧”一声,一旁崔慕之和周显辰闻言,一个蹙眉半信半疑,另一个则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也不敢出,贞元帝本还要再训斥谢星阑几句,太后的仪驾却已到了殿前,他容色微敛,站起身朝殿门口迎去。

    “拜见母后——”

    郑太后进得殿门,一看崔慕之和周显辰也在,便开门见山道:“哀家来叨扰皇帝了,皇帝要亲自查问卢氏的案子,那哀家想与皇帝一同查问,看看卢家是不是当真犯了大罪,若真是如此,那哀家也无话可说。”

    秦缨跟着郑太后同来,正福身行礼,贞元帝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淡声道:“没想到云阳也在,朕近日听到数次你的名字,你今日来得正好。”

    贞元帝请太后上座,又道:“母后,朕刚听完谢星阑禀告抓卢炴的原由,还未严审卢旭二人,不如朕让谢星阑将适才所禀再说一遍?”

    秦缨站在郑太后身边,略带疑问地看着谢星阑,当着郑太后和贞元帝的面,谢星阑却目不斜视,郑太后打量了他片刻,不冷不热地道:“听他一面之词无益,哀家要见卢炴,听听卢炴如何解释。”

    贞元帝笑意半散,语声亦带了凉意,“卢炴虽被捕,却还未过堂,此案繁杂,母后若要亲自审他,朕只怕母后受累。”

    郑太后冷笑一声,“事关重大,哀家受累又算什么,一切以公事为重,卢家百年世族,根基深厚,朝野内外不知多少人看着这案子,哀家自然要替皇帝思虑周全,既还没过堂,那便当着哀家的面审,哀家要看看,金吾卫凭何将卢氏一家人都下了大狱。”

    贞元帝眼底闪过暗色,连他这个当朝天子都未说亲自审问重臣,郑氏这个太后却敢如此要求,但他转念一想,沉声道:“也罢,此案的确已令朝野震动,朕亦有亲自审问之意,母后既不怕受累,那便将罪人提入宫中,朕与母后亲自监察。”

    贞元帝转身看向谢星阑,“速速将罪臣提入禁军衙内,让朕与太后看看你如何让他们认罪。”

    金吾卫衙门并未在禁宫之内,而此案虽重,也没有在御殿内审问的道理,按照惯例,禁军衙内正有拷问之所。

    这变故来的突然,谢星阑和崔慕之二人皆是意外,但皇令已下,谢星阑只得立刻应是,一旁崔慕之和周显辰对视了一眼,皆明白今日便是卢氏生死定论之时。

    见谢星阑奉命而去,贞元帝道:“朕明白母后是害怕龙翊卫冤枉了卢炴,但母后放心,昨夜卢炴被捕,今日已有不少人来弹劾龙翊卫,文武百官看着,他们不敢行差踏错。”

    郑太后拂了拂袖口深紫色的凤羽绣纹,淡笑道:“是吗?哀家只是担心,这位小谢公子学了他养父的行事作风,哀家还记得谢正则当年手段狠厉,出过好几桩屈打成招之事,后来他得了疾病暴亡,哀家总觉得是他恶事做的太多。”

    贞元帝干干牵唇,“还请母后与朕移驾。”

    郑太后和贞元帝的对话暗藏玄机,便是秦缨也听得心中忐忑,一旁的崔慕之和周显辰就更不敢出声,直等到二人起驾,三人才松了口气同往禁军司衙去。

    崔慕之今晨才知卢炴和卢月凝被捕,在听闻谢星阑并无圣旨后,他很是心惊,龙翊卫乃天子直掌,权势非寻常衙门可比,但将卢炴这等公爵之尊下狱,却并不能自作主张,谢星阑无圣旨抓人,简直是妄自尊大目无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