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23节(2 / 2)

    此言令众人心中忧切,钱维本还打算先一步回楚州城,此刻也放不下心来,便盯着夫子们摹画,又等着各处消息汇集,至夜幕初临,去往蒲州和渝州的人马出发,而直到一更时分,谢咏才从码头上回来了。

    深秋夜凉,谢咏带着一身寒意进了门,“启禀公子,在码头问过了,二十一那日没有客船靠岸,二十二那日有两艘客船南下,一艘从江州去往越州,一艘是京城来的,去往渝州,二十三那日也无客船靠岸,后来属下走访了三十来个码头工,他们都说未曾见过画像上三人,尤其未见过腿脚不便之人,只其中一人想起了八月初六那日,见过一跛脚人从南下的客船上下来,想来正是那扮做黄裙女子之人。”

    李芳蕤蹙眉,“这便是说,他们不曾南下?”

    秦缨看向谢星阑,谢星阑道:“或是北上蒲州,或者西去楚州城,皆有可能,我们人马已经派出,若有行迹,两三日内便有消息。”

    钱维叹道:“那便等吧,好的一点是,我来慈山之后,料定是有凶徒连环作案,便已经往各处送了消息,如今渝州和蒲州多半也知道有人专门谋害衙门胥吏与官员,多半会十分小心,怕只怕此三人如今求财心切,穷凶恶极毫无顾忌。”

    为今之计,的确只有“等”之一字,秦缨眉眼间拢着愁云,亦担心来不及阻止凶徒行凶,待回自己房中,她便仍拿了刑部送来的名录查看,李芳蕤想帮忙,便也随她过来,二人一人人细究,直看到深夜时分,李芳蕤一抬头,看见了床尾挂着的茱萸香囊。

    她盯着香囊出神,白鸳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手边,也道:“看到香囊,便令人想到客栈伙计说的姜神医之事,实在叫人唏嘘,这慈山县虽然医家众多,但被称为神医的,应该只有姜家一家吧?”

    李芳蕤略作回想,“好似不止,四十多年前,慈山已经家家药农,医家也不少,只是姜家确是医术精湛,后来去了京城还成了御医,这可是此地小老百姓不敢想的。”

    白鸳眨了眨眼,“当御医的确尊贵,但一旦出事,便会牵累全家啊,也不知当初姜神医的名头是如何传入京城的,又如何被肃宗陛下知道的。”

    李芳蕤道:“百年之前便有慈山渡口了,此处船来船往,少不得将名声流传开来。”

    白鸳唏嘘不已,“福祸相依,只怕姜神医自己也没想到最后会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对了,上次您说他们的女儿被充入教坊,那女儿后来如何了?”

    李芳蕤摇头,“充入教坊的罪臣之女,都是苟延残喘,这都多少年了,只怕她也难活在世上了。”

    秦缨听着二人闲谈,亦觉可叹,又新写了一页名单之后,才催李芳蕤歇下。

    翌日清晨,秦缨起身便见夫子们还在摹画,她下楼用过早膳,又看了看夫子们所作之画,正帮着晾干墨迹之时,客栈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

    秦缨眉头一皱,随侍在旁的沈珞忙出门探看,很快回来道:“小姐,是赵夫人。”

    话音刚落,门扇被推开,一个面庞憔悴的中年妇人带着四个仆从走了进来,她一眼看到站在正堂的秦缨,打量秦缨两瞬后,试探道:“小姐可是从京城来的贵人?”

    秦缨刚点头,赵夫人便红着眼眶上前,“敢问姑娘,京城来的大人在何处?”

    秦缨还未开口,楼上便响起了脚步声,正是谢星阑与钱维走了下来,赵夫人一瞧见谢星阑这个生面孔,立刻抬步迎了上去,“大人,请大人为我夫君做主——”

    赵夫人“噗通”一声跪在楼梯口处,“我前日便知京城来了人,又知道钱大人在此作陪,不敢轻易搅扰大人们办差,这才不曾登门,可这都三四日过去了,敢问大人可曾抓到谋害我夫君的凶手?我吴氏一门满门忠烈,如今,如今我夫君却被贼人害死,还请大人为我和一双儿女做主啊——”

    “夫人先请起。”

    谢星阑开口,却不便相扶,秦缨快步上前将赵夫人扶了起来,“夫人快起来,此处不便说话,我们去楼上详说。”

    赵夫人借力而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上楼,钱维在后道:“我也知道你伤心欲绝,这两日谢大人来此正在全力查探,本想着有了好消息再派人告知你的。”

    进了秦缨所住的屋子,钱维看着擦眼泪的赵夫人道:“诸位有所不知,赵夫人的祖父、父亲,还有表叔皆是军中武将,五十多年前,西羌兵力正盛,集结二十万骑兵入侵,分西北、西南两路攻城略地,西南最危急之时,都快打到筠州了。”

    “这一场平西羌之战持续了七年,陛下派了数支大军往西南边境平乱,她的祖父和叔父先后死在了平乱之中,父亲也受过重伤,后来任楚州驻军参军多年,三年前过世了,她与赵大人成亲八年,膝下一双儿女还未成人,此时赵大人被害,于她们实是灭顶之灾。”

    赵夫人闻言哭得更是伤心,李芳蕤自家也掌军,一听她是此般出身,不忍道:“夫人一家确是满门忠烈,当年西羌兵强马壮,其骑兵凶猛悍狠,整个大周无人能敌,全靠我们军中儿郎不惜性命前赴后继才拖住了局势,直至西羌粮草匮乏,补给不足,才渐渐占了上风。”

    她说着递上一方巾帕,又安抚道:“夫人是将门之后,还请节哀顺变,为了儿女保全自身,此番赵大人之死我们在全力勘破,如今已有了些微进展。”

    赵夫人抬起一双泪眼,秦缨便上前将眼前进度告知,一听真是连环凶徒所为,赵夫人更觉悲恸,“这简直是无妄之灾,他们如今跑了,可还能捉得住?大周辽阔千里,他们若跑去人迹罕至之地,官府衙门派出多少人手也难找到人啊。”

    钱维道:“这你放心,画像已经做好,眼下画像发去各个州府,便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肯定逃不了多久的。”

    赵夫人怔忪一瞬,“画像我已在街上见过,那三人、那三人真是害了我夫君之人?”

    钱维沉声道:“按目前所查,当是此三人无疑了,他们行迹实在诡异。”

    赵夫人抽噎一声,缓缓将泪珠擦净,“这几日城中动静我已知晓,也明白大人们未曾懈怠,只是凶徒一日不被捉住,我夫君便一日躺在义庄之中,想到他连尸身都不得安稳,实在,实在是叫人肝肠寸断……”

    秦缨忙看向谢星阑,“如今这般情形,是否能让赵大人入土为安了?”

    谢星阑颔首,“遗体之上线索太少,确可如此。”

    赵夫人听得眉眼微松,钱维亦吩咐黄义帮着赵夫人料理赵志东后事,又问了些琐碎,赵夫人也不做耽误,与众人告辞,直奔着义庄而去。

    送她离开后,李芳蕤凝声道:“真未想到赵夫人竟是如此出身,当年西羌之战大周折损了多少军中将士,她祖父与叔父竟也在其中。”

    李芳蕤看着钱维道:“当年我祖父也曾领兵抗西羌,那时候筠州还不是我们的封地,但因至西南之时经过当地,还得了不少当地百姓的救护帮扶,因此我祖父对筠州格外喜爱,后来分封之时,便主动要了筠州——”

    钱维颔首,赞叹道:“当年老王爷正值盛年,可是立下过汗马功劳,也是那一战之后,西羌元气大伤,这些年都安分了不少,如今只镇西军守着,便令他们不敢异动,倒是南诏与北戎,这些年起了势头,总在边境蠢蠢欲动。”

    李芳蕤轻哼一声,“除非他们一同举兵,否则根本不是大周的对手。”

    兵马之事秦缨并不擅长,但李芳蕤一语中的,不禁让秦缨心底生出隐忧,若按原文,南诏使臣来访,并未给两国邦交带来多少助益,仅在一年之后,南诏便联合其他部族,共同举兵入侵大周,后来大周兵败求和,这才让萧湄远嫁和亲。

    思及此,秦缨不由蹙眉,南诏若有宣战之心,便无必要遣皇子与公主来访,却为何会在一年之后便发起战事?这几乎表明,他们在返回南诏后立刻便开始纵横捭阖了,毕竟要笼络几大部族,没有年余功夫难以成事。

    秦缨眉头越拧越紧,原文中她只顾着看主角情爱,直跳过了此段,如今竟想不起来南诏使臣来访时生过哪般风波……

    “如果他们当真一同举兵呢?”

    众人已返回了大堂之中,这时,谢星阑忽然沉声应了一句,秦缨脚步微顿,忙抬眸看向谢星阑,只见他一脸肃然,目光寒峻,并非是玩笑。

    李芳蕤听得哭笑不得,“谢大人不晓军事吧,这几部族虽与大周为敌,可这么多年了,他们接壤之地也有战乱频发,他们乃是一盘散沙,散沙如何聚集?”

    谢星阑唇角微动,正欲开口时,却忽然目光一错看向秦缨,四目相对,秦缨正探究地望着他,正如秦缨在船上时,某两日总喜欢盯着他打量一般。

    谢星阑眉尖微蹙,秦缨这时却又恢复寻常,跟着李芳蕤道:“莫非是觉得,他们纵然现在是一盘散沙,往后若为了瓜分大周,也有可能结成同盟,群起而攻之?”

    此言令谢星阑心间异样缓缓散去,他如常点了点头。

    李芳蕤看看谢星阑,再看看秦缨,忽然轻嘶了一声,“别别别,别吓人,他们这些部族不事农桑,国土贫瘠,一盘散沙之时皆不足为惧,可若真是结盟攻打咱们,那只会比五十年前还要可怖!毕竟丰州之乱后,大周国力已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