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76节(2 / 2)

    “公文?后来可有让你送公文?”

    宝忠摇头,“大抵又写坏了,第二日将军去赴宴,小人进屋子收拾书房,还是看到有烧掉的纸张——”

    秦缨沉吟一瞬,又问:“他烧掉的纸灰何在?”

    宝忠怯怯地,“小人早就倒掉了,就倒在院子里梅树根下——”

    秦缨忙道:“带我去看看!”

    宝忠点头应好,朝东院走去,没多时入了月洞门,直指着西北方向的一株花苞盛放的梅树,“就在那里——”

    秦缨步伐很快,等到了梅树跟前,果真见梅树树根下洒着满地黑灰,上月末的大雪在二十七日清晨停下,此后虽飘过雪粒,却因天气严寒,积雪未化,因此黑灰仍是那日倾倒时的模样,秦缨小心翼翼蹲下,稍一拨弄后眼瞳一缩,“用的什么墨?”

    宝忠愣了愣道:“松烟墨。”

    秦缨吩咐道:“去拿竹夹和干净的白纸来,再找个托盘。”

    谢星阑亦在她跟前倾身,“怎么?”

    秦缨拧着眉峰,“有未碎的纸灰,看能否靠着松烟墨辨出其上字迹,松烟墨与油烟墨制作工艺不同,而寻常松木难已完全烧化,因此大都含砂,纸页烧成灰烬后,墨砂仍然留着,只要纸灰未碎,仔细甄别,或许能辨出一二字。”

    谢星阑眼瞳动了动,转头一看,便见秦缨欺霜赛雪的脸颊冻得微红,清秀明丽的眸子正一错不错地盯着灰烬,仿佛再幽微的痕迹,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谢星阑转头吩咐:“准备间暖和点的屋子。”

    肖琦自去安排,没多时,宝忠将秦缨所需之物取来,便见秦缨捏着竹夹,小心翼翼地将烧成灰的纸碎平铺在了干净的宣纸上,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十多片纸灰被寻出,秦缨又缓缓拖着托盘,转身进了备好的偏厅。

    刚将托盘放下,秦缨看了一眼屋子,吩咐道:“将门窗全部关上,让屋子昏暗一些,再点一盏灯来,再拿纸笔——”

    无人知道秦缨要如何甄别,只按吩咐行事,这时,谢坚却从外快步而来,“公子,未央池那边有消息了,找到了一个这两日行迹诡异的御林武卫。”

    谢星阑扬眉,“人在何处?”

    谢坚道:“尚未拿人,此人是郑钦麾下,我们还未惊动他。”

    谢星阑转身看向秦缨,还未说话,秦缨已开口道:“你去便是,我先在此研究研究,若得了准,便去未央池寻你——”

    谢星阑沉沉点头,又吩咐两翊卫留在此听秦缨调遣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屋子关门闭窗,彻底昏暗下来,白鸳和肖琦站在一旁,都不知秦缨要如何做,便见秦缨拿灯盏让光亮照在其上,又不断变幻角度,某一刻,她定住身形,仔仔细细地盯着一抹碎片细看,只见黑色的纸灰之上竟有几星微弱的细闪,又半晌,秦缨在一旁白纸上写下了半个字形。

    肖琦大为惊叹,“是那墨砂映光?”

    秦缨不置可否地点头,又一片一片地细细分辨,足足两个时辰之后,秦缨望着白纸上十来个残字紧拧了眉头,“将赵将军写过的帖子拿来。”

    宝忠应声而去,待看了赵永繁之字,秦缨又一一比对分辨,直等到傍晚时分,她才面寒如水地吩咐沈珞,“去未央池——”

    ……

    未央池西北方向的值房外,谢星阑与崔慕之和郑钦三人,已等了小半个时辰,郑钦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黑着脸道:“你最好没有抓错人!”

    暗房内传来痛苦的嚎叫,谢星阑面不改色道:“此事事关重大,想必国公爷已经与你细说,宁可抓错,也绝不可能放过。”

    “你——”

    郑钦心底憋闷,目光一转,看着崔慕之冷笑,“我御下出了个内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利用陛下盛宠,包庇通敌奸细。”

    崔慕之蹙眉,“劝你慎言,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你父亲都不好交代,我崔氏满门忠烈,无惧捕风捉影栽赃之行,若真有通敌细作,我头一个不姑息。”

    郑钦嗤笑,“好一个满门忠烈,好一个不姑息,你叔父早上被押入刑部大牢,下午他的折子便递入了崇政殿,倒不敢为自己喊冤了,只领了个贪财受贿,识人不清之罪,‘忠烈’二字,哪有你崔氏尊荣要紧?若真俯仰无愧,怎不让龙翊卫审崔毅?”

    崔慕之沉声道:“那你要去问陛下。”

    郑钦眼底闪过两分轻蔑,“有陛下的宠纵,果真不一样,万事只需将陛下抬出便是,只可惜了赵参军,大好年纪,满心抱负精忠报国,末了,却死在了这皇家御苑之中,还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大庭广众,又当着谢星阑的面,崔慕之懒得理会郑钦狂悖,而这时,一道脚步声从内室传出,几人目光一转,便见谢坚一边擦着手上血迹,一边朝外走了出来,“公子,两位大人,乌齐鸣招了——”

    一听此言,三人便知这御林武卫的确犯了罪责,郑钦前一刻还在鄙薄崔慕之,此刻剑眉一皱,“怎么回事?”

    谢坚看着谢星阑道:“乌齐鸣今夏染了赌习,此前已欠债六百多两银子,他出身黔州富足人家,靠武举入禁军,本是大好前程,出了这等事自不敢告知家族,这半年他几次被追债,皆靠着变卖京中家产勉强应付,月前,他收到家中寄来的银两,本想靠这些银子翻身,谁知输了个精光不说,又多欠了百多两银子,走投无路之时,一位玉行老板找到他,说得知南诏使臣入了未央池,而他想与南诏人做美玉生意,便想让此人为其传信——”

    谢星阑目光微利,“是江原?”

    谢坚点头,“不错,我问了长相模样,确是江原,乌齐鸣说江原打算去南诏采买美玉,但平日里哪见得到南诏王族?便想趁此机会,与南诏人攀扯关系,他别的也不敢做,只让乌齐鸣送一份厚礼给蒙礼身边亲信,算是见面礼,可没想到,那亲信一听送礼物的是个大周商人,只觉被看轻,大为恼怒,又将礼退了回来。”

    “乌齐鸣说,是一只巴掌大的锦盒,里头放了一只通体碧绿的和田玉貔貅,价值千金,他此行本就逾矩,见那南诏人连礼都不收,也不敢声张,忙将锦盒还给了那人,那人见状很是失望,却也没有少他三百两银子,他本以为,此事根本不算什么,直到赵参军死的古怪,未央池中风声鹤唳,他这才紧张害怕起来——”

    郑钦没听懂,“这是何意?退回去做什么?”

    谢星阑寒声道:“若未猜错,那礼物他们本就不可能收,礼物一进一出,只为了内外勾结,他们心知自己受着监视,因此只能找御林军传信才能成事,可是赏雪宴前发生之事?”

    谢坚倒:“是十月二十六之事。”

    崔慕之看向郑钦,“那便是在赏雪宴前几日,未央池建成后,少有人来此游玩,而南诏人来了未央池数日,早已熟悉地形,定是他们勘察了此地,定好了杀人计策,而后令在外之人配合——”

    郑钦面色难看起来,“我……我那几日身体不适,此番所用之人,也并非金吾卫旧属,我怎知此人有这般恶习?”

    他快速看向谢星阑,“那如此,可证实是南诏人作乱了?”

    崔慕之嘲讽一笑,谢星阑道:“不算证实,没有找到江原,也没有抓到那锦盒传信的现形,南诏人凭何要认?”

    郑钦面上一阵青白交加,“那如此……如此也不能证明,真就是我麾下之人误事……”

    郑钦说着话,气息明显混乱起来,他近日许是当真不适,眼下青黑一片,此刻一把握住身侧腰刀,眉眼间愤懑分明。

    崔慕之道:“事实当前,陛下自有明断,我劝你自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