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217节(2 / 2)

    可今夜谢星阑来了,又为她吹了曲子,秦缨憋闷几日的心腔,登时丰盈鲜活起来,纵然未见面,但那首埙曲在她心底留下的余韵却比见过面还要厉害。

    她更衣时念着,沐浴时记着,躺在榻上闭眸,脑海中音律又起,还有谢星阑挥之不去的影子,秦缨久违难眠,辗转许久,才沉入梦乡之中。

    翌日腊月二十四,白鸳见前来送饭食的护卫仍不苟言笑,便知秦璋尚未消气,她唉声叹气地回屋,“县主,还有六日便要过年了,若是往岁,咱们都开始洒扫除尘,挂灯笼,帖窗花,裁新衣,就等着过年了,您和侯爷还要入宫给太后娘娘与陛下请安,三十那夜宫中还有大宴,还有热热闹闹的庆典,陛下还要给咱们府上赏赐呢……”

    秦缨失笑摇头,“今岁雪灾,只怕没什么庆典,至于过年,短短六日,若爹爹还是不快,那我们便在院子里过年好了,到时候多放几盏天灯。”

    面上不动声色,秦缨心底却日渐沉重,秦璋与秦广那夜所说言犹在耳,而随着时间流逝,秦缨几乎可以肯定,能让秦璋如此忌惮,期间内情必定颇为可怖,但他二人言辞皆是含糊,秦缨也似眼前笼着迷雾般分辨不清。

    这时白鸳瘪嘴,“只剩下不到十盏了,只怕都不够给谢大人放呢,更何况,奴婢还想去逛灯市呢,西市的灯市直到上元节,也不知咱们能不能看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缨朝外看了一眼,见天穹阴沉,寒风中夹杂着雪粒,她摇了摇头,谢星阑已知晓她无碍,又怎会接着来呢?

    秦缨未将此言放在心上,等到晚间,见外头絮雪纷纷,便与白鸳在屋内围炉煮茶,煮着煮着,一道古朴清音幽幽响了起来。

    白鸳惊喜道:“县主,真的来了——”

    秦缨愣了愣,披上斗篷出门,站在檐下观雪听曲,但只片刻,她眉头拧了起来,她倒是好雅兴,但这样大的风雪,吹埙之人如何受得住?

    不等一曲吹完,她命白鸳拿天灯来。

    灯纸雪白,尚无一字,秦缨一番涂涂画画,借着冷风将天灯放了起来,风雪潇潇,天灯颤颤巍巍浮升,看得秦缨好一阵悬心,半晌,终是攀上了中天。

    这时一曲终了,她想着,谢星阑能看见,总要走了吧,却未料,此念尚未落定,埙音又响了起来,又换成了那夜令她安神静心的无名之曲。

    秦缨愣了愣,心窝微酸,又恼道:“这人莫不是以为自己钢筋铁骨?”

    白鸳在旁嘿嘿道:“怕是舍不得走。”

    秦缨看她一眼,无奈道:“这是什么苦肉计不成?”

    白鸳眼珠儿转了转,“是呀,谢大人不嫌冷,咱们还嫌冷呢,冻坏了县主可怎么好,不然咱们进屋子里去,尽管让谢大人爱吹多久便多久吧。”

    秦缨轻嘶,“好你个鬼灵精——”

    白鸳笑意更甚,塞给她一个暖炉,自己抱着臂膀瑟瑟然道:“那您不进去……奴婢可进去了?这曲子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奴婢可不敢多听。”

    秦缨哭笑不得,“进去暖着吧。”

    白鸳是怕冻,却更觉自己多余听这曲子,她进门后趴在窗户上,只见秦缨抱着暖炉,在檐下缓缓踱步起来,那模样像在听曲,又像在沉思什么,眉头皱了又松,唇角弯了又沉,像是欢喜,又像有些隐忧,不多时又看向高墙,像要透过夜色,看清楚那吹曲子的人。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短促的乐声响了起来。

    秦缨摇了摇头,这才进了屋子。

    白鸳倒了热茶迎上来,“县主刚才在想什么?”

    秦缨褪下斗篷在榻几边落座,捧着茶盏缓声道:“在想谢星阑到底是怎样的人。”

    白鸳眨了眨眼,“您不是说您是最了解谢大人的吗?”

    秦缨点了点头,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外,“我是最了解他,但我也从不知他还有如此一面,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了这第二次夜曲,至二十五晚间,再听见埙音响起之时,白鸳都不惊讶了,只看着秦缨笑,秦缨推开窗棂看天色,心道幸而雪变小了。

    府内人听曲,府外窄巷里,谢坚顶着疏落雪粒,冻得跳下马背直跺脚。

    连着来三日,至少逗留两炷香的功夫,任是血气方刚,也受不住这冰天雪地的冷,谢坚看了一眼马背上吹埙之人,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哎,他家公子竟也有今天。

    等府内天灯升起来时,谢星阑调转马头离去,谢坚催马跟上,“公子呀,如今见不着人,咱们就只吹吹曲子便够了?阿嚏——”

    谢坚揉了揉鼻尖,“万一县主不知您的意思,您岂非白费功夫?”

    谢星阑无奈看他一眼,摇头加快了马速。

    他差事在身,近几日,只有入夜后有这半刻功夫,待回了将军府,便见谢咏正候着。

    “公子,睦州来了消息——”

    谢星阑边走边道:“怎么说?”

    谢咏面色严峻道:“我们的人回睦州找了数日,他妻子娘家去看了,与他有交情的友人亲族也暗访了,没有半点儿他回老家的迹象,如今都快过年了,他便是逃去别处躲避,也该回去过年了。”

    谢星阑剑眉紧拧,回书房道:“留两人在睦州盯着,其他人手可撤回来了。”

    谢咏应是,又请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谢星阑未接话,沉吟片刻后,忽然道:“有一种可能,此前我们都未想到——”

    谢咏和谢坚皆是面色微变,谢星阑道:“或许,他不仅没有逃走,还自己来了京城。”

    谢咏诧异道:“可他为何来京城?”

    谢星阑指尖轻敲桌案,“说不好,此前的推断追踪无果,便只能换个方向,但近日城防格外严格,他没有路引,并不易进城。”

    谢咏忙道:“那去城外走访?但城外如今聚集着上万灾民,他要是混在人群里,与其他人躲在一处,便如同大海捞针了。”

    谢星阑正追查童谣来处,自然最清楚不过,他吩咐道:“城外我自会留意,明日你先带人在城内暗访一遍,便以追查忤逆童谣为由。”

    谢咏连忙应是。

    翌日是大朝会,谢星阑未耽误多久便去歇下,至寅时过半起身,卯时二刻入宫门,待到了御殿,与众臣等了两炷香的时辰,也未见贞元帝驾临。

    御殿金碧辉煌,亦肃穆阔达,文武百官依次静立,本不敢多言,但见天色快要大亮,阵阵私语声窃窃响了起来——

    朝中派系有别,与郑氏交好者,围到信国公郑明跃身边,与崔氏亲近者,则去找崔曜与崔慕之父子探问贞元帝龙体是否欠安,余下者则是以裴正清为首的世家清流,又或是寒门出身的纯臣、直臣,譬如方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