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给诸位留脸,不曾对诸位有不敬之举,可若诸位想硬闯对郡主不敬,就莫怪小的对诸位不恭。”朝廷的命官,这是朝廷的脸面,朱元璋不会希望一个内侍敢对当官的不恭。
可是,如果这些人不把朱至放在眼里,那就不一样了。朱至奉命前来安定贵州,贵州这些当官的人要是闹不明白,敢在朱至收拢人心的时候给朱至拖后退,闹到朱元璋面前,朱元璋定是要在第一时间收拾他们。
万河有言在先,这是警告,一个个当官的人也就明白了。打着为朱至好的人就别打歪主意。
“万河,让他们过来。”朱至于此时扬声唤来,万河回头冲一旁的人道:“诸位大人请。”
方才被万河落了脸的一群官员,瞪了万河一眼,万河浑不以为然。
“郡主。”一群人走入土司的灵堂前,第一时间竟然向朱至见礼,以至于彝族的族人们都微拧眉头,不难看出他们的不悦。
“死者为大的道理要我教你们?”彝族不悦,朱至何尝不是。
一群官员万万没有想到迎面竟然会得到朱至的训斥,颇是惊诧地抬起头。
“怎么?”朱至斥完后等着他们的答案,结果一个个盯着朱至不错眼,好像犯错的人是朱至。
朱至嗤笑一声,“朝廷派你们来贵州,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要与各族交好?”
这话有人赶紧接上道:“自然,自然。”
“所以,你们就是这样和彝族交好的?”朱至指着眼前的情况,请他们自己说说看,在灵堂前,他们反应是对或是错!
“郡主在前,下官等不敢对郡主不敬。”意识到情况不对,也有人想到理由,而且是理直气壮的理由。
“所以可以对死者不敬。”朱至好糊弄吗?一个个都是彝族人状告的主儿,朱至不曾错过他们进门时看到周围的彝族人眼中流露的不屑。想让他们把彝族人当回事,难!
朱至正想收拾他们呢,他们越是表露对彝族的不屑,正合朱至之意。
“郡主是皇帝之孙,太子之女,位尊自非区区一个土司可比。下官只是敬于郡主,不知下官错在何处。”认真说起来就这入灵堂不见礼的事想揪他们的错,其实摆不上台面,闹到朱元璋面前,也定有不少人人帮着他们说话,因此,面对朱至的不善责问,他们一个个并不在意。
“对,你们怎么会有错呢。错在我,我怎么就奉命前来祭奠彝族的陇赞土司呢?”朱至无奈地长叹,叫一个个官员的脸都僵了!
对啊,他们对朱至恭敬有礼没有错,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朱至是来干什么的?
朱至是奉命前来祭奠彝族陇赞土司的啊,连朱至都被派来祭奠彝族的土司,怎么着?他们一个个贵州的官员,日常和彝族打交道的人,不知该如何跟彝族交好?
为了避免彝族生乱,朱至都能被派来亲自祭奠,他们倒好,目中无灵位?
“怎么?须得我压着你们,你们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朱至声音骤然一冷,不善追问。
“下官,下官并无此意。”如果朱至不是专门派来彝族祭奠的话,他们在彝族故去的土司和朱至之间选择朱至,那是他们心存朝廷,谁也不敢指责他们的不是。
然朱至来此是专门为陇赞土司之死前来,更为祭奠,代表大明对彝族的看重,他们存心要坏朝廷对朱至的印象,大可问责。
朱至不发一言地凝视着他们,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发颤。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半响,本来是想等朱至下文的,不料朱至竟然不作声了,以至于让他们想揪住话头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之间,气氛随着静默而压抑,本来在一旁看热闹的彝族人们,突然意识到不对啊,朱至这么一个小娃娃,似乎挺让人敬畏的。
“下官,下官这就为陇赞土司上香。”有人实在扛不住了,赶紧提出向死去的陇赞土司拜祭。
听闻此话,朱至脸色稍缓,其余人赶紧有样学样,任是哪一个都不敢再有半点怠慢。
可是,雅诺夫人在这个时候却出面阻拦道:“慢着,我们彝族人一向不喜欢像你们这样虚伪的人。祭奠上香,大可不必了。”
奢香夫人出面斥道:“雅诺,不可咄咄逼人。”
雅诺却不为所动道:“你方才不是说了会替我们主持公道吗?那我们就想看看,这个时候的你要怎么为我们主持公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曾为难过我们彝族人?你还让他们给我哥上香。告诉你,用不着。”
性格直率的雅诺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弯弯道道,为此不惜跟人撕破脸皮。朱至人才刚到,雅诺夫人便不管不顾拿了她当敌人,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朱至闻之只是扫过那些官员,不意外,一个个都面露惧色,赶紧向朱至道:“郡主,下官等从无与彝族为敌之心,实在是这些彝族人不服管教,不把大明的规矩放在眼里,下官等才不得不严加管制,请郡主明查。”
听听这话,不服管教,因此他们才不得不出面为难彝族人们,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多么难得可贵的官啊!
“你,你胡说八道。”雅诺夫人没想到竟然会被人倒打一耙,气得再一次冲上前,指着为首那人的鼻子骂道:“我们怎么不服管教了?不给你们钱,不肯任由你们使唤,这就是我们不服管教了?”
“夫人不用跟我们比谁的声音大,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夫人要跟我们论理,那我们就好好论一论。”和雅诺夫人怒气冲天不一样,一个个官当到一定位置的人,面对越是怒火冲天,恨不得把他们生吃了的人,反而越镇定。唯有镇定,他们才能稳定局势,把局面牢牢掌控。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汉人,有理没理,我们总是说不过你们的。我也懒得跟你们争跟你们吵。你要是帮着他们,那我们也用不着说了,要打就打。”雅诺夫人代表了彝族无数人,讲道理他们认了自己讲不过汉人,明明他们有理的事,一经汉人的口,瞬间变成他们无理。
那谁还能乐意再把道理讲下去?
反正雅诺夫人是不打算再讲。
朱至一出面早已表态自己会给彝族公道,雅诺夫人听着她说得漂亮,便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是以,现在就看看朱至怎么处理这各执一词的局面。
朱至淡定自若地冲一旁的雅诺夫人道:“夫人莫急,总该让人心服口服才是。”
雅诺夫人面对朱至的反应,只冷哼一声道:“那你倒是想办法让他们心服口服啊!”
这般性急,引得朱至低头莞尔。
此时一人缓缓行来,冲朱至作一揖道:“郡主,已经从各府查抄出一些账本和财物。”
应着人的话音落下,几个卫士抬着箱子进来。
听着回禀的人在这一刻震惊无比地望向朱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
“咱们就不作那口舌之争,你们要不要看看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朱至办事,人都把他们请了来,打从听到他们以各种名目征收税目那会儿起,朱至第一时间想到账本。
正好,太子在临行前特意给她送了一个人,一个尤其擅长查账的人。
有这方面的人才要是不用,岂不是白费了太子一番良苦用心,朱至能是那样的人吗?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账本,话,必须得要说,至于是干脆利落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或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这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