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二夫人把话说出来,视线落在汤軏身上,无声催促。
可是有些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汤軏怎么张得开口。
最终还是汤二夫人道:“公主,还是我来说吧,你父亲这些日子赋闲在家,公主能不能帮一把,同陛下说几句好话,好让他官复原职?”
果然。
“父亲因何事被处置?”朱至明知而故问,等着汤軏自己回答。
汤軏面上一僵,显得难以启齿。
可惜,朱至却没有一丁点因为他的不好意思便不问的态度,“父亲不知?”
一句不知问来,汤軏能说是吗?
真要是这么着,他这个官不当才是对的。
“治军不严,令牌丢失,以至城中生乱,险些失城。”汤軏不敢不答。
朱至岂不知。这个事情一闹出来,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就传到她的耳朵里。
“父亲觉得夺你之位,让你赋闲在家,不该?”朱至继续有问,这么明知故问的,也是让人这心里难受得不行,但凡他们要是认了,何至于再想请朱至说几句好话,盼着他们能够再次起复?
“父亲可知,在我手底下,由我亲自荐于朝中,委以重任的人,办不好份内事,失职无为,我都是如何处置的?”朱至看着不作声的汤軏,说起自己的事。
“朝廷不养无用之人。既委以重任,是希望你们能够为君分忧,安抚百姓。自然,做不到这一些,何以用之?”朱至对于沉默不作声的人,继续含笑问起,可她这般模样,谁人看了不心惊不矣。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朱至是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汤軏不喜于她,汤家不喜于她?
哼,真要是不喜最好,往后相互不往来就是。
“而且,父亲自己做过什么事应该心里有数,明面上父亲那些罪名算是给父亲留脸了。当日你令牌被盗时,你在哪儿,做了什么事,怎么?父亲是希望我说出来?”朱至狭长的眼眸瞟了汤軏一眼,但问他是不是以为没有在明面上透露出来的事,他希望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汤軏惊得立刻站起来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么大的反应也是让人一惊,而朱至已然道:“父亲年纪也不小了,在家颐养天年有何不可?”
哪里会有什么不可,不过是手握大权惯了的人,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失去所有的权利,也无法再成为别人簇拥的对象,舍不得罢了。
而且,想想信国公都什么年纪了依然为朝廷重用,汤軏心里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好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府了。”朱至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也就无须再留下,起身便准备走人,汤二夫人急得想拦下,朱至又停下脚步道:“对了,我这些年能够在各地任人,皆因我唯才是举,故,陛下才由我独断人才任用。人才,我不吝啬起用,反之,无用之人,无论是谁,皆不能用。”
话音落下,人扫过一旁的汤軏与汤二夫人,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们,她行事的作风。
汤軏唇动了动,纵然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汤二夫人就不用说了,汤軏犯错都能被人夺去职位,求于朱至面前,朱至丝毫没有要为此而向泰定帝求情之意,反而出言警告,话里话外都是让汤軏安分些,莫把自己的脸丢得一干二净,她还能求朱至用她的儿女们?
“想出仕,想要当官,须凭本事。谁都一样。”朱至怕有人当作听不懂,只好说得更清楚一些。汤二夫人有心反驳,可惜,朱至已然冲汤显道:“我连阿显驸马都尉一职都拒了,我以为大家都该很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下,汤二夫人无话可说了,如果说朱至嫁入汤家,让他们觉得可以借朱至之手,让汤家能够更加兴旺,那该让他们想想,朱至连汤显本来按朝廷规矩有的位子都拒了,到他们那儿,凭什么朱至得另眼相待?
“走吧。”朱至冲一旁的汤显开口,汤显不得不承认,比起他开口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拒绝话,朱至开口那是一字一句都落在人的心间上,无一不让汤家人张不开那个对朱至苛求的口。
也对,朱至这么些年手握大权,要说胜于朱雄英都不为过。
她所到之处,推行分田,生杀予夺,贬官用人,皆系于她一人之身。泰定帝信任朱至到纵然有无数人上折参朱至,终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对于朝臣们指出朱至权利过大这个事,泰定帝更是不以为意。
既让朱至推行改革,分田。无权如何推行,难道让朱至每到一处还得跟泰定帝上折奏请,该怎么去分这个田,遇上不懂事,不愿意配合的官员该如何处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泰定帝用行动向他们证明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后来,其实质疑朱至的声音越来越少,毕竟人用得怎么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朱至军政大权在手,每到一处,相当于如同当年和朱雄英打着修烈士陵园的旗号一样,无论从军事或是政治上,都巩固了他们曾经的付出。
好些暗里还想动手脚的人,突然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实在是这军中朱至的威望根本没有人敢生出与朱至对抗的心思。更别说这些年其实军中早就已经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教人读书识字,军中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将士,其实也不好忽悠,更别说朱至可不是无所准备的人。她人就算没到一个地方,那也早早派了人去宣传分田分地的好,虽然对于小部分人不友好,架不住对大部分的人好啊。而军中占据最多的就是大部分的普通人。
因此,有人想撺掇军中生乱,由此令朱至不能自顾,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论对军中看重,文人那是在想要利用他们达到目的的时候,才能想得起来军人。而朱至早就提醒过朱元璋,这军中将士绝不可一味压制,重文轻武的后果,宋朝已经用血淋淋的教训证明,后世之人当引以为诫。到泰定帝这儿,泰定帝更牢记。
朱至头也不回的走了,想拦朱至的人,那谁也没有这个胆子,只能看着朱至就那么走了,心里再急再气,可那是大明朝大权在握的公主啊!
汤二夫人不断朝汤軏使眼色,提醒汤軏赶紧上去,难得朱至回来,要是错过这样的机会,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汤軏不敢,他自己做过的事,别人不知道,但显然朱至知道了啊!
正是因为知道了,他更怕自己不要脸乐问得太多,惹怒了朱至,最后真把脸丢尽。
“公主。”一看丈夫不可靠,靠不住,汤二夫人不得不自己追上去,求着朱至怎么着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朱至脚步未停,只与汤二夫人道:“夫人自己养的儿女如何,若是你不清楚,不如让他们去试试。这科举,武举,哪一样都是比的真本事。你信不过我,总要信得过这满朝重臣。”
此言不虚,信不过朱至没什么问题,汤二夫人不如让儿女去试试,且看他们能不能脱颖而出。
汤二夫人面上一僵,儿女们有这个本事,她何必求于朱至?
“自然,若是无能之人,夫人不必再说,人,我断不会举荐,更不会用,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夫人?”朱至突然停下,一个眼神瞥过汤二夫人,无一不在宣告她的耐性已经用尽,不想再周而复始说同一句话。
感受到朱至的不满,汤二夫人一僵,就那么一个失神,朱至已然出了门。
信国公世子夫人一直让人盯着汤軏院里,朱至一走,速度之快也让信国公世子夫人一愣。可是想到汤軏和汤二夫人,罢了罢了,他们两个是什么德性,难道各自不清楚?
“夫人不必送了。”信国公世子夫人那么一来,朱至回头没等她开口,已然先一步冲她颔首,人也已经上车,汤显回头朝一众人作一揖,“伯母,夫人请回。”
真是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说,即登车而去,谁也没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