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楣只觉得右足踝沉甸甸的,她抬眸看向季妄言,正看见季妄言远远地望了她一眼。
目光冷淡平缓,但一眼就仿佛咬中了烟楣的死穴。
烟楣仿佛又回到了学堂内,被他摁在怀里,听他面无表情的问:“你不想要孤吗?”
烟楣只敢低头称“是”。
待到他们上完骑射课,便到了午时,一群学子下了学便三三两两结伴去用膳,在国子监的膳堂用膳、在街外的小吃摊用膳都可以,国子监只要求学子住在这里,并不限制中午出去用膳。
从国子监出去的时候,季妄言与长乐并肩而行,烟楣和季妄言的伴读走在身后,烟楣看到季妄言的伴读时吓了一跳,那伴读的脸上有一条很深的鞭伤,虽然上了药,但伤口边缘的肉芽狰狞的暴露在烟楣的眼下时,还是将烟楣看的脸色发白。
她惊惧的瞥了一眼季妄言的后背。
这,这是季妄言抽的吗?
而那伴读则是对她腼腆的笑了一下,小声道:“姑娘好,小生名唤白月明。”
这一笑,脸上的伤疤倒不显得吓人了。
“公子好。”烟楣也压低声音,道:“我叫烟楣。”
烟楣与白月明讲了几句话,只在心里道,这位白公子瞧着当真是好脾气的人。
只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白月明的目光在她身上隐晦的搜刮了一通。
一行四人两前两后的出了国子监,他们刚踏出国子监,还没行到用膳的晚春楼,烟楣突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声线自身后响起。
“烟楣?”
烟楣一回头,发现是周行止。
“你为何在这里?”周行止拧眉看着她身上的红色学子服。
烟楣一见他,浑身的皮都紧了。
不是因为周行止,而是因为季妄言。
她感觉到脚腕上季妄言为她套上的护腕在发烫。
而一旁的长乐则在看到周行止那张霁月风光,日角珠庭的脸的瞬间,想起了那些同窗们说,烟楣有个才子未婚夫、在龙骧书院读书、生的分外好看的事儿,再一看周行止身上的蓝色龙骧书院学子袍,顿时笑道:“你就是周行止,烟楣的未婚夫吧?”
烟楣骤然感受到了季妄言的视线。
如同被踩了地盘的雄狮般,目光冰冷危险,落在她背上,像是要嚼碎她的骨头一般。
第8章 烟三姑娘好脏的心啊
于长长的街道中,周行止手持一卷书,站在烟楣的对面,拧着眉打量烟楣。
在他印象中,烟楣一直是个娇娇弱弱的世家女子,被烟府养出了一身脂粉气,学了一身宅斗的本事,脑子不聪明,偏偏心眼脾气还有一些,每日只知道和一群女子拈酸吃醋,把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与姐姐妹妹们吵架斗嘴,非是贤惠持家的模样,他分外不喜。
但今日,烟楣面上未施粉黛,穿着一身规整的国子监学子服从他身边走过时,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花枝招展,整个人内敛温润了些,瞧着像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一般。
随之而来的就是诧异,烟楣一个庶女,为何穿着国子监的学子服出现在此处,还与两位男子走在一起?
烟楣好歹与他有婚约,为何不知避讳?
故而周行止叫停了烟楣。
当长乐郡主点破周行止与烟楣的关系的时候,周行止并没有臆想之中的厌烦,反而心中有些微妙的舒缓,原本紧蹙的眉头都渐渐放开了。
烟楣身边的人都能识得他,想来是烟楣没少提他吧?
周行止的目光落到烟楣身上,刚要开口讲话,就听到烟楣突然摇头,语气有些激烈的道;“不,不是未婚夫,这位是我的、我家中哥哥。”
周行止心口微堵,拧眉扫了一眼烟楣,忽而又记起,他上次在马球场时与烟楣说过,不要在外面太过亲近。
想来,烟楣是怕他生气,所以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和他撇清关系。
周行止拧眉,刚要说话,就听烟楣道:“二哥哥,待回了家中,我再与你细说。”
说完,烟楣便转过身与长乐道:“郡主,我们走吧,别耽误了用膳的时辰。”
她说话时,都不敢看一旁的季妄言的脸。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季妄言竟一言未发,随着他们就走了。
唯独白月明谨慎的望了一眼季妄言。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位殿下的残暴了。
季妄言平日里从不掩盖自己的情绪,面色算不上淡然,只是没什么表情,偶尔讥诮或不屑,隐隐带着一种“万物无趣”的懒怠与“你算什么东西”的桀骜,但若是当真蕴了怒,反而变的不悲不喜,一点情绪都瞧不出来,那股上位者的气息便越发浓郁,让人心惊胆寒。
白月明隐约猜到了季妄言为什么不高兴——这位太子殿下看烟楣的目光,像是看着他的所有物。
他也不一定喜欢,只是想要,他想要的东西,就轮不到旁的人来碰。
思索间,白月明垂下了头。
他们已经到了晚春楼里。
晚春楼是陈皇后特意为季妄言开的酒楼,由陈皇后的娘家人管着,里面上的菜都是御厨做的,生怕季妄言在外面吃不习惯。
平日里季妄言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用膳,今日带了三个人进来,也没人能跟他一个桌子用膳,长乐郡主、白月明、烟楣都被送到了隔壁的屋子里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