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后来,抓的人越来越多,那粉色兔子能卖十五万,五万,五千……越便宜,越多人想抓到更多,再到后来,那个游戏崩盘了,神兽人人都有,再也没人玩了。那个镇子上的又开始刷另一款游戏中的珍惜坐骑,听说有六七个人都瞎了或者是突发脑出血了。”
“还有的人想要用联网速度更快性能更好的脑机,就去找公司租借脑机、借插件,层层盘剥刷一只能卖两百万的珍惜坐骑,自己只能拿到二十多万……”
平树半晌没说话,他突然回过神来:“啊,抱歉,自说自话这么久!”
宫理只觉得很真实,她也甚少听说过平树的事:“你说的地方是你的家乡吗?”
平树表情别扭了一下:“也不算是,我在很多地方待过,那算是……嗯,其中驻足的一个地方吧。”
宫理没有问太多,平树似乎有些情绪低落,他从倒车镜往后看,绚烂多彩的发电站已经变成几个大光点,缓缓升上空的月亮因为薄薄雾霾,像是长满细绒的光种子在空中高悬,照亮了巨大的圆柱状人造物的轮廓。
他走神的时候,宫理忽然伸手用力揉了他脑袋一下:“别多想了。”
平树手一抖,差点歪斜了方向盘,他连忙打开自动驾驶,趁着路况还可以让自动驾驶开一会儿车。
宫理伸个懒腰:“我把没吃完的披萨放在小冰箱里了,困了,我想睡会儿,你还能开车吗?”
平树也从驾驶座上离开,道:“我把热水器打开了,你要洗澡吗?”
他话音刚落,波波挤过来,抬起两只手,拿自己的外壳蹭平树,平树失笑道:“波波也要洗澡吗?你可进不去浴室呀!”
上次从风沙里回来之后,平树给它仔仔细细擦了外壳,它特别喜欢,于是每天“睡觉”前也央求着平树给它擦洗。
宫理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平树正坐在驾驶座附近,一边监控着车辆的数据,一边给波波擦脚。波波戴着小熊帽子,抱着仙人掌,坐在沙发上抬起两只铁脚,让平树给它擦脚底板。它似乎也想要鞋子,但这双铁脚要穿鞋子,恐怕要五十多码也穿不上吧。
但平树很喜欢它,还是拿着拖鞋逗它:“要不回头给波波也做个这么大的鞋套?就是波波没法弯腰给自己穿鞋吧——”
宫理脖子上搭着浴巾,穿着单薄的t恤出来,平树抬脸看了她一眼,有点脸红。宫理感觉是自己没穿内衣的缘故,但她马上就睡了,也懒得再穿,就当没发现平树的脸红,牵着波波进屋睡觉去了。
她没打算关上隔断的门,这样有点意外情况她还能尽快反应,宫理躺在床上对车前端还红着脸猛擦桌子椅子的平树喊道:“你大概能撑到几点,我到时候起来换你睡。”
平树:“啊?……啊,嗯,不要紧,我到时候叫你起来就好。我经常熬夜跑车的,没问题的。”
宫理也没推脱:“别勉强啊,你不用过来,喊我一声我就能醒。我睡觉很浅的。”
平树大声“嗯”了一下,宫理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用力点头的样子。
波波睡在她床边的窄过道上,身子底下铺着地毯,它还要抱着个枕头。宫理手搭在一边,她入睡一向不容易,前半车厢亮着昏暗的灯,车辆微微晃动,外头是看不见灯的夜色。
听到车辆引擎的声音,还有波波将铁手扒在她床边,就像是躺在海里漂浮的人扒着船沿一样,宫理竟然很容易就睡过去。
平树在前头平稳地开着车,以往深夜开车他总喜欢放音乐来驱赶无声的夜色,但此刻他戴着耳机听音乐,竟然不舍得戴两只耳朵。他空出一只耳朵来,随时听着车后方的声音,宫理时不时因为睡姿发出一两声低微的鼾声,他听来忍不住捂嘴偷笑。
他根据地图,后半段手动开车,大概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开到了一段标注说容易有滑坡、道路有裂缝的路段,车虽然有远光灯,但是周围都没有一点电力与灯光,道路一片漆黑。平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车停下来熄火,等天微微亮的时候再往前开。
他轻手轻脚的走向车厢中段的,打算给自己热一碗汤喝,就看到睡不着的波波裹着薄被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它竟然也知道轻手轻脚的,平树刚想笑着夸它一句,就发现——这被子不是宫理的吗?
这小没良心的也不怕冷,干嘛抢宫理的被子啊。
平树给它塞了个沙发上的毯子,然后拿回被子,悄悄走进了车厢尾部半开放的卧室,宫理面朝里睡着,t恤掀起来一截,露出她的腰,她穿着条卡通长睡裤,裤子蹭皱了。
平树纠结了一下,还是拿着被子走进了卧室去。
第204章
宫理睡得手臂舒展, 两只脚露在外头,他以前也见过她安安静静的时候,那平日里过于张扬显眼的锋芒被收拢, 能注意到她脚腕纤细,手臂柔软,她腰上有肌肉的轮廓,却更多的柔软的弧度。
平树有时候会觉得, 那些跟她亲密的男人, 一定闯进去过另外一个绝对不同的世界里去。他无法想象其中的风景, 他无法想象那个世界里的宫理……
他轻轻走近, 宫理果然呼吸也变化了, 似乎半梦半醒,他刚刚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宫理就转过身来, 抬眼看过来。她半张脸还因为侧睡而压红,发丝窝在脖颈里, 宫理咕哝了一句,朝他伸出手。
平树以为她会弹起来、会很警戒, 但宫理还是在一个混沌又放松的状态下, 只是手还是朝他伸过去。平树不知道意味, 坐在床沿, 朝她低下头,想要听她说点什么。
宫理伸出手摸向他头发, 动作亲昵又安抚, 手还在他头发上抓了抓。平树一僵, 但她手一顿,眼睛微微瞪大:“……”
平树心里砰砰跳得很快, 灯都在卧室外的他身后,他连忙别开眼睛,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一直扯到她下巴处。
宫理似乎清醒了些,哑着嗓子似确认道:“……平树?”
平树头发被她抓乱了,轮廓在身后的昏黄灯光中显得有点好笑,依稀才能看清的表情像夏天被晒过的清水一样:“嗯。波波抢了你的被子,我拿回来了。”
宫理愣愣地看着他,瞳孔如同两颗灰白色的海玻璃珠子,她摸向身上的被子:“啊……谢谢。嗯?车怎么停下来了?”
她鼻音有点重,躺在那儿像个舒展开壳子露出软肉的蚌,显得格外人畜无害。平树把唇抿进嘴里舔了一下,才道:“前面路段有点危险,还是不要开了,等天亮。你再睡一会儿吧,才三点。”
宫理咕哝了一声:“等我再睡两个小时就起来接替你……就两个小时。”
平树突然很想拨开她额前乱卷的发,给她一个晚安吻,她会吃惊的瞪大眼睛吧,她会捂着额头愣愣地看着他吧。但平树只是坐在那儿,又拽了一下被子:“睡吧。”
他起身,床从陷下去弹回原状,往外走着也关上了隔断的门,就在门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他听到宫理半梦半醒中喃喃道:“平树,你真好哇……”
……
平树在厨房的台子边,手撑在桌子边好一会儿,才平复心跳,他对着玻璃看到自己被抓乱的头发,忍不住莞尔,伸出手去捋了捋头发,突然想到宫理抓了两下之后惊讶的表情。
……难道是,宫理把他当做别人了?
是……柏霁之吗?
毕竟这个位置是柏霁之垂下来的耳朵……
平树心猛地一紧。
他永远不可能问,也永远不知道那一瞬间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