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了。
他又发来了消息。
“来吧。”
宫理“不去”两个字都快发出去的时候,那边又多了几个字。
“我想你了。”
宫理一愣。但消息竟然火速被撤回去了。
宫理也删掉了“不去”两个字,准备好好嘲讽他几句,比如说自己已经看到了这条消息,比如问他到底是想念她的哪里。
但很快,又发来了消息。
她以为看错了,是同样的文字。
“我想你了。”他撤回后犹豫许久,又发了一遍。
宫理突然感觉到黑巧克力融化在口腔中的那种回甘。
一边犹豫着吐露,一边耻于自己的犹豫。
宫理手指滑动了几下,将那条“我想你了”往上拽了拽又看它弹回原位,他没发来更新的消息,过了半天只发来了一个高权限的定位地址。
宫理也没回他消息,决定直接去找他。
她并不知道甘灯手指按在那条消息上,再次停留在撤回上许久,最终放弃,将光脑收回去了。
甘灯坐在电影院里,看着屏幕中用着他人面孔的宫理,身披白袍在教会中穿行。
老式的胶片投影机从背后射出光来,他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以为紧接着会听到她在黑暗中轻轻靠近的脚步声,却没想到宫理被台阶狠狠绊了一下,在银屏上的宫理砸死主教的瞬间,她差点摔倒,骂了一句:“操!”
甘灯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从座位之间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她因为摔倒而一头乱发的脑袋,在胶片投影仪的光线下,在银屏上留下发丝凌乱的黑色阴影,正好遮挡了画面上的血腥。
她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甘灯感觉自己椅子都跟着震了震。
就听到她抱怨道:“你这是什么复古电影院,连夜光引路牌都没有,你要是想摔死我大可不必在这种地方——”
甘灯没说话,只是一直在笑。
宫理从那个吵闹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堆东西,摆在他们俩之间的小小窄桌上,甘灯手搭在那里,感觉手背一冰,他缩回手去,想要看清她在黑暗中掏出了什么。
宫理拿着那冰冷的东西,贴了他脸颊一下,甘灯偏头让开,她才道:“冰汽水,你喝吗?”
甘灯说不喝,腿上被她扔来了一袋膨化食品。她这才注意到小桌上本来摆了一个玻璃杯,杯中就是清水,她就像看见老干|部拿瓷缸子喝茶叶似的,嗤笑了一声。
甘灯把那袋膨化食品还给她:“我不吃。”
宫理:“看电影就是要吃这种东西的。不过也是,谁他妈看着意味不明的小众文艺片吃薯片啊。”
甘灯没说话了,他继续看电影,她也没拆膨化食品,扔回了袋子里,只是在喝汽水。宫理不太爱看这部电影,也坐不住,她在座位上换了好几次姿势,偏头看了他一眼,甘灯的面容正被银屏里的日光照亮,她完全不在意打断片中自己的台词,探头对甘灯道:“撤回还又发一遍?”
甘灯手指搭在腿上,轻轻攥住手指,眼睛没挪开银屏:“嗯。”
宫理有点不爽,这算什么回答啊,叫她来也不说话。
宫理目光在他嘴唇上停留了一下,又垂头看他的腿,最后才把目光落回银屏上。她目光太有凝视他人的意味,甘灯想忽略也没办法,从她坐到旁边来,甘灯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电影的声音不小,遮掩了他心不在焉的呼吸声。
他脑子纷乱一团,在宫理喝完了汽水,要喝他玻璃杯中的水时,他终于在电影的风声里扣住了她手腕。
宫理刚偏过头去看他,就感觉甘灯的胳膊圈住了她肩膀,几乎是要将她从她的位置拽到他那边去,两瓣唇落在她唇上。他手臂非常用力,这个吻甚至比之前还要彻底,他将微凉的舌尖顶开她嘴唇,宫理用柠檬汽水味道的嘴唇与他交融在一起。
宫理觉得他沉默憋了半天突然又来吻她,让她心重重地跳起来,也让她有些想笑。
她的回应让他好似痉挛,两个手臂都跨过他们之间的扶手与小桌,紧紧握住她后背与胳膊,杯子被他碰掉,从小桌上滚下去,滚到下层的座位下面。
宫理甚至能从电影的声音里听到他喉咙的吞咽声,他鼻息也重得像个失温的动物在霜雾中瑟瑟发抖。
她对他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
甘灯松开了她的嘴唇,电影中在爆炸与尖叫,撞车与开枪,他手指用力按着她脸颊,他哑着嗓子声音似懊恼似冷淡,低声道:“不要去了。”
宫理呼呼喘息:“……什么?”
甘灯手指按在她嘴角,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喃喃道:“管什么蜕皮计划,我收回,与你没关系了。”
宫理并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屏住了,甘灯沉溺在自我折磨的情绪里,他甚至没注意到她的变化,想要再次去亲吻她。宫理的手指却一把攥住了他的衬衫衣领,嘴唇几乎是贴在他嘴唇上,却不是亲吻,而是在轻笑:“这招都用上了吗?鸭子上帝。”
甘灯一怔,抬眼看她。宫理银白色的瞳孔里有笑意,他分辨不出来是嘲讽还是有趣的表情。
宫理松开了他的衣领,将他推回了座位,翘着脚道:“我会去的,你放心,跟你也关系不大,是我自己的好奇心。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准备了多久,听说为了一些前期的资料,为了让老萍能顶替西泽神父的位置,都有干员牺牲了,那我怎么能放任如此重要的计划,就因为我的任性而付诸东流。不过是准备一周多就闯进去罢了,虽然红毯计划的时候我都准备了将近半个月。我识大局的,你又这么体谅我——”
甘灯许久没听过她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他胸口起伏:“宫理!不要再说了。”
宫理笑嘻嘻地看着他。
蜕皮计划,对他而言确实很重要,早在宫理来到方体之前,他就盯上了公圣会的“收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