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另一派秀女则是以貌美为特色的,倒不是说贵女之中没有容貌出众的,只是贵女的容貌不过是除家势外锦上添花的东西,而这一派秀女却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以依靠,只能牢牢抓住自己的青春和美貌,就好像浮萍牢牢抓住唯一可靠的细树枝。
这两派人平常是互不干扰的,大家都知道彼此不在一条赛道上,所以也懒得打交道。只除了杨小满这个另类,她是两边都不沾,两边都不理,自过自的日子去。
如此过了一个月,突有一天,小宫女敲响了杨小满的房门。
“请姑娘移步前殿听封。”
杨小满手一抖,打了半条的络子散开去,她来不及收拾匆匆出门去,等她再回屋时,是梁嬷嬷笑盈盈地扶着她进门的。
进了屋,杨小满转身给梁嬷嬷行福礼:“小满嘴笨,说不了什么讨喜的话,但我心里明白,我能有这番造化全凭着嬷嬷助我,请嬷嬷受我一礼,来日小满必有相报。”
梁嬷嬷笑着把人扶起:“孺人客气了,是皇后娘娘看中您的人品,才将您许给五皇子,妾不敢居功,至于说回报的话,自然也不从说起,您千万别再提了。”
话虽这么说,但杨小满联想起那日梁嬷嬷临时给她换位子,心里明白恐怕这位嬷嬷打从一开始就担负着为五皇子选人的职责,正是因她挑中了自己,自己才成了五皇子府上一个有名分的妾室。
事实也正如杨小满所料,那梁嬷嬷前脚刚收了杨小满两条络子离开,后脚就进了宣妃宫中。
彼时宣妃刚好抄完一卷佛经,听禀说梁嬷嬷来了,她搁下笔,问迈步进门的梁嬷嬷说:“怎么样?给老五挑的人可都还像样?”
梁嬷嬷躬身回答:“娘娘的眼光精准,您挑出来的人自然是好的。那周氏和杨氏都是乖觉的性子,奴婢多日里瞧着,这两都不是爱惹事的人。尤其是杨氏,这一个月来连宫里娘娘的名号都没打听清楚,光躲在屋里做女红了,您看,奴婢去传了一回话,人还送了奴婢两条呢。”
说罢便拿出杨小满给的两条络子让宣妃过目。
宣妃对这些倒不在意,听说周氏和杨氏安分,听过就算了,左右不过两个妾,将来要是不得老五喜欢,换两个去也就罢了。
不过听梁嬷嬷说来之前看见周氏抢着去拜见新鲜出炉的五皇子妃陈氏,她心里就堵了一口气。
“周氏…罢了,小门小户出来,赶着去抱当家主母的大腿也是人之常情。”
话虽是为周氏找理由,可宣妃还是心里闷了一团火,她嘴上说着周氏,心里何尝不是在叹息自己。她是跟着圣人多年的老人,又为圣人诞下五皇子,论资历早就足够坐上四妃的宝座。
偏偏宫里是不论资历只论圣宠的地方,她没有圣宠,便只能屈居从妃,冯氏年纪轻轻从未生育,却因有圣宠而坐上了四妃中贵妃的位子,如此不公却没人敢置喙一句。
宣妃苦笑了一下,今日周氏去拜见五王妃,恰如她用儿子的婚事投诚皇后娘娘,一样是做妾的讨好主母,能有什么不一样。
她强打起精神,命贴身宫女开私库,从中点了数样重宝给陈氏送去。她要让外人知道,这个儿媳妇虽然是皇后娘娘属意的,但也是她宣妃看中的,外人休想笑话他们母子。
传信的太监飞奔回兴庆宫,进了茶房一伙人一碰头,该知道的事便满宫都知道了。
选秀的结果大体跟之前猜测的一样,三皇子配了弘农杨氏这一代的嫡长女,据说那是个堪为宗妇的闺秀,是贤妃筹谋多日才为儿子定下的婚事。
四皇子配了中书侍郎的嫡次女林氏,林侍郎眼瞅着就要入阁拜相,是下一任中书令的热门人选,四皇子选中林氏无疑是为了增强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
五皇子配了安西节度使陈将军的独女。都说陈氏乖戾,在闺中时就传出刻薄下人的名声,这样的女子要不是有个手握兵权的父亲撑腰,也不会被皇后娘娘看中硬塞给了五皇子。可怜宣妃为了向皇后和太子一系投诚,生生让了儿子的亲事,大抵她是心里不痛快的,因此又点了两个庶妾给五皇子,她的心思众人昭然若揭,连圣人和皇后都允了他。
再来便是六皇子配了贵妃娘家亲侄女冯氏,这消息一出宫里宫外就都明白六皇子入了贵妃的眼,说不定大婚前就会被改了玉碟记在无子的贵妃膝下,成为除了太子外身份最贵重的皇子。
余下的七皇子年纪尚小,勉强配了国子监祭酒的幼女,婚事被一杆子排到了几年后,必是要等哥哥们都成埃落定了才能轮到他。
再往下的皇子们就都太小了,因此今年的选秀是跟他们无关了。
兴庆宫里除了七皇子外,其他三位皇子全派了人去贺五皇子喜得三位佳人。大家有志一同的想看五皇子变脸色,但这位行五的皇子不只从哪里学来的稳重,行事和咋呼的宣妃完全不同,别人阴阳怪气贺到他面前,他也能含笑温和的接下贺礼,叫一众等着看笑话的人失望了。
第2章 孺人
转眼杨小满入兴庆宫便满两个月了,她本就是个庶妾,根本不用准备什么典礼,被嬷嬷关在储秀宫里受训了月余就被一顶轿辇送进了兴庆宫西殿。
听嬷嬷说这轿辇还是破例给她用的呢,除了这回外,以后她再要在宫中行走就没有轿辇坐了,全靠一双腿走。杨小满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苦成了一团,幸好后来发现她一个庶妾根本没机会走出西殿,有没有轿辇实在与她无关。
再说到这兴庆宫,杨小满以为她曾经待过的储秀宫已经够大了,巅峰时能够容纳一二百位秀女和一干伺候的宫女太监。等她到了兴庆宫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这兴庆宫啊,压根不应该被称为一座宫殿,而是一座连环的宫殿群。它盘踞在皇城的东南角,从里到外设下重重门禁,俨然是独立于后宫外的一方天地。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容下数位皇子在此居住学习呢。
初夏时天光正好,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尤其五皇子携家眷住的是西殿,屋子里总有透不出的闷热。杨小满不高兴出门,于是穿了家常衣服懒在美人榻上画双陆棋。
雨香无视掉价值千金的名笔上隐隐约约的牙印子,不管杨小满说什么都说好。等日上三竿时,一张铺满桌子大小的双陆棋才画好,杨小满等不及招来人一起玩,可惜门外传来宫人禀报,言周孺人来访。
真扫兴,杨小满扔了笔,叹了口气穿好鞋,跟雨香讲好了最多半个时辰一定要想法子把她从无聊的寒暄中解救出来。
主仆两说说笑笑的进了侧屋,里头的周琅茵已经站起身行礼了。
“见过姐姐,姐姐安好。”
瞧她那乖觉的样子,杨小满就头疼,论年纪周琅茵还比她大一岁呢,可进了西殿后,周琅茵见杨小满比她多的几分宠爱,就常“姐姐、姐姐”的称呼杨小满,把杨小满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快别多礼,雨香,叫人送两盏甜汤来。”杨小满携着周琅茵坐下,心里疑惑嘴上就带了出来:“这么大热的天,你穿戴成这样不热吗?”
两个人坐在一处,一个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衣服,就算出来见客,也只是让雨香略增加了些首饰。另一个则穿的争奇斗艳,衣服上的绣花一看就繁重又捂汗,再看她头上的首饰,其他的不过是凡品,不过正中那只红宝缠花金钗却镶嵌着一颗打磨出彩的大颗红宝石,颇有些闪亮。
杨小满觉得这位周孺人真奇怪,嘴上说着最恭敬的话,通身做派却是势要把别人打压下去的做派。杨小满自认不是聪明人,但周琅茵矛盾的做法无疑显示出她真的把杨小满当成几句话就能哄骗的蠢人。
这个认知让杨小满心里不舒服,都舍不得拿出那碗冰镇甜汤给周琅茵吃用了。
尤其是那碗甜汤还塞不住周琅茵的嘴,她边吃还要边说:“姐姐这儿的陈皮红豆汤滋味真是不错,不过我却更喜欢百合的清甜,下次姐姐去我那儿,试试我房里的香蜜百合酿,也很是可口呢。”
杨小满心里冷笑,胆小如她也忍不住开口讥道:“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去你那儿尝尝新。”
周琅茵有片刻卡壳,她是算准了杨小满不爱出门的乌龟性子才敢开口的,哪知道杨小满能应下来。香蜜百合酿可不在孺人日常的份利里,要想吃这道点心是要自己使银子去点菜的,一想到明日招待杨小满得花出去十两银子,周琅茵就不乐意了。
可惜牛是自己吹出去的,这会儿也只有把话应下。
杨小满心里暗笑,又说自己见识浅,哄周琅茵多说说她屋里吃用好的。周琅茵哪里敢再说,她生怕杨小满狮子大开口要她明日拿出好的来招待她,略说了几句闲话就想告辞走人。
杨小满和雨香对视一笑,“依依不舍”的将周琅茵送到门口。眼瞅着周琅茵前脚要跨出门槛了,前头报信的太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