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大碍。”正巧赶上进门的萧钦竹说道:“祝木长老想找你问一问扎穆寨的安置问题,想要尽快起草文书,将事情敲定下来。”
庄良玉点头,跟着萧钦竹往外间走,“确实还是尽早定下来比较稳妥,今天下午双方各准备一下,不如明日便将这件事定下来。”
“好。”萧钦竹引着庄良玉在餐桌前落座,“这几日你可歇息,眼下人手颇足,别让自己太累了。”
庄良玉摇头,不以为意,“我是圣上钦点的赈灾指挥使,自然要出力。”
不提还好,庄良玉一提起这个名头,萧钦竹立马皱眉。
问道:“你是如何得了这个亲封?”
庄良玉喝汤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拿了救灾方案进宫,圣上看过之后觉得不错,便同意了。为了方便我行事,就给了这个名头。”
言语间将她与顺德帝之间的博弈较量一笔带过。
可萧钦竹是谁?
他常年侍奉御前,怎会不知晓顺德帝的性格?
顺德帝看似对臣下亲和,实则心思缜密,掌控欲极强,怎会允许有人有事超出他的掌控?
“你答应了他什么?”
庄良玉继续喝汤,当做没听到萧钦竹的问话。
“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萧钦竹再次问道,声音中甚至隐隐带上了怒气。
“他绝不是一个会拿自己的江山政绩去开玩笑的人。他可以赌任何事,惟独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庄良玉放下手中的碗,坐得笔直端正,她迎上萧钦竹质问的眼神,抬手挥退屋中所有正在侍奉的人。
等人都走完,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才说道:“萧钦竹,你在质问我。”
萧钦竹眼里的怒气突然退了下去。
“你觉得我是这种会冲动到不计后果的人吗?”庄良玉反问。
萧钦竹垂下眼睫,颇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道:“不是。”
庄良玉危险的面色这才稍微好了一些,“我能正确评估自己所做的事,以及这件事背后的潜在风险。”
萧钦竹看着庄良玉冷静自持的态度,胸口仿佛被扯开一个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他遍体生寒。
庄良玉能看出来萧钦竹的失落,她也不是真正冷血的人,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你放心,我在跟他谈条件的时候说好了不牵连家人,忠国公府不会有事的。”
萧钦竹猛地抬起头,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庄良玉困惑地蹙起眉头,不解萧钦竹眼里到底在愤怒些什么。
一来二去,庄良玉心里也有了火气,勉强压着火问道:“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萧钦竹的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可在撞到庄良玉真的一点也不懂的眼神时,这点火气全都化为无奈。
他禁不住叹息一声,将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一句无力的请求中,“你能不能……多考虑一下你自己。”
“我自己?”庄良玉更困惑了,“我对自己的能力有认知,我敢找他赌自然就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我从来不做冒险的事。”
萧钦竹都要被庄良玉给气笑了,他扶额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从来不做冒险的事’?你都已经拿自己的命去赌了,还有什么不敢冒险的呢?”
熟料庄良玉却说,“人生在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要在意的东西也有很多。但于我而言,唯一不重要的,就只有这条命而已。”
在这一刻,萧钦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而浓重的悲哀。
因为就在这一刻,萧钦竹无比清楚而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爱的人是一个无畏的殉道者。
庄良玉的生活里会有很多追求,会有很多要做的事,多到这些几乎要占据她生活的全部,多到庄良玉为这些哪怕牺牲自己都在所不惜。也多到——
让萧钦竹知道自己不过只是她生活中虽然重要,但也可以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庄良玉看着萧钦竹突然的沉默,好像能感受到他在想什么。
思忖片刻,她笑道:“郎君,我不是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
萧钦竹没说话,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
在这场小小的争论之后,庄良玉发觉她与萧钦竹之间似乎进入了一种很尴尬的氛围。
尴尬的不是萧钦竹,而是庄良玉。
此前,无论是两人的拥抱或者是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她都适应良好,甚至没什么波澜。该如何便如何,一切都顺其自然。
但自那日早餐桌上谈完以后,她有点不敢看萧钦竹的目光。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辜负别人心意的负心汉。
被人强硬凑在一起的夫妻应该是何种模样?
在无数话本子或者庄良玉前生看过的影视剧中,这种被生拉硬凑在一起的夫妻,生活总会有许多不如意。
磕磕绊绊,吵吵闹闹。要么便是彼此之间冷若冰霜,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