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村长便问胡大夫:“她说的还行吗?”
胡大夫抿着唇,微微露出笑意,满意地写下最后两个字,然后说:“行,太行了,我觉得这丫头再过两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好家伙,这么重的病你竟然也知道该怎么治,这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说着,他把自己开的药方给祝村长看了一眼,说:“喏,我开的就是攻毒承气汤。”
村长惊愕看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再看向陈凝,半晌没回过劲来。
这丫头悄没声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连胡大夫都这么满意,那照这样下去,过几年,这丫头不也能成个大夫?那可就跟一般的村里姑娘不一样了!
这时陈凝也看到了胡大夫开的药方,胡大夫见她看完,就问她:“你觉得这药方开的怎么样,剂量还行不?”
陈凝惊讶地说:“老师,您这药方开得可够大的,金银花用了120克,桃仁15克,丹皮15克……大黄10克……”
胡大夫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你都能看出来啊!不过我这方剂量开得确实大,而且还多的是寒凉峻猛的药。为啥呢?因为她这种病,必得用寒凉峻下药攻下,用大药方快点阻断病情发展,慢了就危险了。这个急症跟慢性病的治法可不一样,得追求速效。”
“丫头,你连药方的量都能看出来,看来我这徒弟收得没错,你平时一定没少自己琢磨,难得,真是难得。”
说完这些,胡大夫告诉陈凝:“我现在就回家抓药,你留下,把锅子什么的都准备好,先烧开水。祝六你配合一下,需要什么都给她拿出来。一会儿让她帮忙煎药。”
说完这句话,胡大夫匆匆走了,陈凝说:“祝六叔,你家有煎药的砂锅的话就拿出来,我准备下,先烧水,一会儿先用武火急煎,好快点让婶子服上药。”
祝六不明白什么武火不武火的,但他知道自己家没有煎药的砂锅,他就问:“那用别的锅行不?”
祝村长一听,急了,说:“让你用砂锅你就用砂锅,行了,凝丫头你跟我来,我知道西边那家有煎药用的砂锅,他家有人,你跟我过来看看能不能用?”
陈凝马上跟在村长后面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刺眼的阳光就耀耀地照过来,一下子闪花了人的眼。
她抬手在额头上挡了挡,才看清院子里站的几个人,除了妇女主任,伍建设又跟着来了。
看着他那一身白衬衫和衬衫兜里的钢笔,陈凝没来由地一阵心烦。她都躲到这儿来了,伍建设怎么又出现在她面前?
偏那人看到她的时候,面上表情还特别柔和,是妇女主任他们平时都看不到的。他又没说要跟她处对象什么的,只是一次一次在她面前刷存在感,这让陈凝想发火也师出无名,
经过伍建设面前的时候,陈凝垂着头,快速从他身边绕过去,并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偏那伍建设还笑着。
旁边的妇女主任瞧见了,心里就不明白了,这伍建设是让人给灌了迷魂汤了还是怎么着?陈凝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人家这是不想看到他!伍建设这么个傲气的人怎么就能一次一次地忍得下?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贱皮子?
第10章
陈凝很快拿着一个旧砂锅走回了祝六家,她进院后直接去了柴房,让祝六先烧一锅热水。妇女主任看着陈凝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她理解不了陈凝,也理解不了伍建设。但她真的有些不想再掺合这件事了,她就问伍建设:“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伍主任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或者去打麦场转转。”
伍建设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说:“先看看,我家亲戚也得过这种病,我打算看看他这边治病的效果。”
妇女主任没办法了,这人拧着一股劲,陈凝要是一直不愿意,这事又该怎么收场?难道伍建设还能用强的?蓦然想到这一点,她心里打了个突突,心道伍建设如果真想这么办,凭陈凝家里的情况,还真挡不住。她甩了甩头,把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水快开的时候,胡大夫也回来了,他拿着配好的药交给陈凝,告诉她:“急火煮十分钟就可以给病人服用,病人服药吃力的话,服用一点休息一会儿,再服用,一直到服完第一副为止。”
这件事他不说陈凝心里也清楚,她迅速将药投入锅中,药味很快从柴房飘到院子里。陈凝煎药的时候,院子里又来了一些村民,这些人大都上了岁数,不能出工的老人。
他们围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很快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等他们听说陈凝都会根据病情开方子了,这些老人难免也跟着吃了一惊。在这些人的认知中,大夫都得上了岁数,治病才够厉害。脸上没点褶子,脑袋上没点白头发,都没法取信于人。
这些人半信半疑的时候,药已经煎好了。妇女主任走进屋,帮着祝六喂他媳妇喝药,病人意识模糊,服药果然吃力,喂药的人累得冒出一身汗,才终于把一碗药陆续给病人喂了下去。
胡大夫成天跟村民打交道,小道消息知道得一向挺快,关于伍建设留在祝家村的用意他也是有数的。别人或许觉得伍建设有多好,胡大夫听到的事情多了,却觉得这人不是个良配。他还有着老辈人的思想,想着陈凝现在既然是他的徒弟了,那他就得多少为她打算着点。
他就说:“村长,你们都挺忙的,这边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老在这儿等着不是个事。得等中午或者下午,看祝六媳妇泄不泄肚,如果能的话,那就是把邪毒泄了出来,就是有好转了。”
他都这么说了,村长看了眼伍建设,见他站在没有树荫遮挡的院内,热得冒了一层汗,就说:“要不,等回头这边病情有变化了咱们再过来看看。”
这回伍建设没再坚持,神色不明地往屋子里看了看,转身跟村长走了。
这些人一走,那帮老人也陆续走了几个,妇女主任原本还想留下陪着,也让胡大夫给赶走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胡大夫就带着陈凝走到院子里,离屋子里的祝六有一些距离,小声问陈凝:“丫头,粮站的伍建设,他什么意思,你心里有谱没?”
陈凝惊讶抬头,问他:“老师,这您都看出来了?”
胡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子,说:“我活这么大岁数,什么事儿没见过?这么明显的事能看不出来?我看你也不愿意吧?”
“这次如果换一个人,你只要不理他,时间长了也就黄了。可现在这人是伍建设,就不太好办。”
陈凝心下一沉,她心里也觉得伍建设这人可没有郭树生那么好打发,两个人的段位也不一样。他这人做事瞧着比郭树生有手腕多了,如果真被她这么下了面子,还有那么多人知情,他未必会随便放过她。
胡大夫叹了口气,说:“你这丫头模样太出挑,这是好事,可有时候也是坏事。怕是伍建放不下,老缠着你,那就麻烦了。”
“伍建设这个人,嫁给他看着挺风光的,可真的嫁过去,日子未必好过。要是能有个合适的亲事,对方品质好,跟你年龄相当,又不惧伍建设,那就好了。”
“以你的条件,慢慢寻摸,未必找不着这样的?可这回有点急,一时半会怕没那么容易,最怕忙着嫁人,躲开一个坑,又踩了另一个坑。”
陈凝就没想过这么快就嫁出去,她本来是想找机会从医,其他再慢慢考虑的。
她深吸一口气,说:“不嫁人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胡大夫讽刺地笑了下,说:“丫头,你见的事儿还是太少了。要是姓伍的肯放手那还好说,就怕他一根筋非得要你,那他就有的是办法逼你就范。村里没人敢惹他,你三叔也护不住你。没招,真没招。”
说到这儿,老头拿出旱烟杆,闷闷地吸了一口。他心里也不爽利,他行医半辈子,都没碰上够资格给他当徒弟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天分高又爱这行的弟子,怎么就遇上这种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