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也觉得?自己运气一向不错,他也不会嫌解释的事麻烦。他自己也觉得?黎大?夫和陈凝他们平时看病时间够紧了,如果每次碰到类似患者,他们都得?抽出?精力进行详细解释的话,那实在是太费时间了。像这种重复性的烦琐工作,他们这种当弟子的人来做自然是应该应分的。
更何况,他还能跟着过?去亲眼见证那种危重病号的救治过?程,他自然更不会有意见。
于是他立刻点头,说?:“到时候我一定认真听。”
苏副院长没再多说?,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几?个人就一起从六院出?发,去了友谊医院。
患者孟飞宏仍住在友谊医院心脑血管科特护病房里,几?个人到的时候,孙科长和向专家等人已经在了。友谊医院心脑血管科的朱主任和几?个大?夫更是早就等在住院区大?门口,陈凝等人一到,他们就热情的把人迎了进去。
这也是没办法,孟飞宏在这儿住院,他们科室的压力也很?大?。现在他们跟家属一样,也希望有人能赶紧把孟飞宏的病治好,就算治不好,缓解一下,不用截肢也是可以的。
因此他们对待陈凝的态度都很?热情,连周扬都被这热情包围住了,一路上受宠若惊地跟着进了病房。
但病房里的气氛相对来讲,就要?肃静多了。几?个人一进去,周扬便看到有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心,这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神情端肃,背着手。直到陈凝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才把手放下,转头看过?来。
朱主任当即给双方做介绍,陈凝这才知道,那三十出?头的男人就是孙科长的上级殷处长。那人见到他们的时候,还算客气,但态度多少有些?谨慎,神情中还透着几?分审视。
至于孙科长,这时候他对陈凝也算熟了,见陈凝到了,便跟她说?:“小陈大?夫,你?看看,孟同志这个病,是不是必须得?用昨天?你?们开的那个药方?”
陈凝却说?:“不一定,因为我不知道患者的病情有没有变化发展?我今天?还没诊断,需要?等诊断后再看。”
朱主任听明白了,他立刻说?:“那小陈大?夫你?现在要?再为孟同志做一次诊断吗?”
陈凝点了点头,随后她在殷处长和向专家等人的注视下,走到孟飞宏面前,往旁边的矮凳上一坐,细细地诊起了脉。
殷处长没怎么说?话,只不时打量着陈凝,眼神在跟苏副院长碰上的时候,他也会客气地跟苏副院长点下头。
苏副院长则在想,这殷处长的长相瞧着怪眼熟的,很?像是京市殷家的人。殷家几?代?人中,好几?个人都在外?地从政,有人来了临川倒也不稀奇。
过?了一会儿,陈凝诊完了脉,她把手放下之后,便点了下头,说?:“患者病情与昨天?相差无几?,可以直接用昨天?那个药方。”
“谨慎起见,熬药的时候,要?有专人看着,免得?熬药方法不对,影响了毒性的挥发。”
她说?到这儿,苏副院长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客气地看了眼殷处长和孙科长,说?道:“昨天?黎大?夫已经给孙科长解释过?这个药方的原理,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意见,家属呢?”
“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六院方面一定全力配合。一会儿黎大?夫就会过?来亲自陪护孟同志过?夜,免得?夜间有什么突发状况,家属处理不了。”
“至于熬药的事,小陈大?夫也会帮忙监督,确保所有的环节都不出?问题。”
说?到这儿,他轻笑了一下,又说?:“当然了,我们这边也有顾虑,这个药方有风险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你?们在同意给患者用药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一旦决定了,那咱们就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六院中医科一定尽力救人,但是家属这边也得?把这知情同意书?签了。”
说?着,他伸手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知情同意书?,轻轻地放在病床旁边的矮桌上。至于签不签,谁来签,他并没有干涉的意思。
他这番话软中有硬,让殷处长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不过?殷处长年纪轻轻,倒也是个有城府的,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抬手拿起那份知情同意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顿了顿,然后说?:“苏副院长的想法,我们能理解。”
“向专家他们刚刚也给我解释了一些?医学原理,所以我也知道,用你?们说?的乌头汤类药来治这种病,在古代?是有先?例的,只是现在敢用的人少了。”
“昨天?你?们也说?得?挺多了,我自然不好一再让你?们重复说?过?的话。不过?呢,我作为这件事的负责人,身上也是有压力的,所以我还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们不介意吧?”
苏副院长微笑着说?:“当然不介意。”
殷处长这才把目光投到陈凝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他问道:“小陈大?夫,关于你?的事,我这半天?也听了不少,所以我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就怀疑你?的实力。我相信黎大?夫和苏副院长他们能同意让你?一个大?夫过?来,对你?也是信任的。现在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这些?问题说?简单也简单,但我希望你?回答时尽量能接近你?的真实想法。”
周扬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这些?人再向陈凝提起这次用药的原理和依据,以及怎么降低毒性等等。到时候,小陈大?夫只怕又要?跟他们解释一堆专业术语。那他一定要?好好听听陈凝都是怎么说?的,他以后好依样画葫芦地解释给其他类似病患的家属听。
所以殷处长这么一说?,他就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哪句话。
这时陈凝点头道:“没问题,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一定尽量如实回答。”
殷处长这才问道:“我想知道,孟飞宏同志用过?你?们开的药之后?大?约有几?成?的概率可以避免截肢?”
众人全都朝着陈凝看过?来,尤其是那几?个家属,因为这个问题也是他们关心的。
在众人注目下,陈凝抿了抿唇,然后轻轻说?道:“七成?。”
殷处长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显然对她说?的这个概率有些?吃惊。七成?的概率可以不用截肢,那这概率真的不算小了。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果不服药,截肢的概率又是多少?”
听到这儿,陈凝毫不犹豫地说?:“这个其实不用我来回答吧,以前给他看过?病的大?夫已经给出?了答案。朱主任是知道的。”
听她这么说?,朱主任不禁苦笑了下,但他还是不得?不如实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没有特别出?色的方案,截肢与病情恶化之间,我想只能二选一。”
那就是说?,如果让他们来治的话,只要?不想让病人的病情继续恶化下去,那就得?给他截肢。这个对比已经足够鲜明了。
至于服药的危险性,陈凝他们早就做过?详细解释,殷处长倒也没有再问起这个。
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小陈大?夫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依你?说?,假设孟同志服药之后没有出?现危险情况,甚至也不用再截肢,那他的病情是不是能够得?到缓解?”
陈凝郑重地点头。说?:“当然,只要?服药后不出?意外?,他这个病情当然会缓解的。如果能持续治疗调养的话,让他的身体恢复到接近正常生活的状态,也不是不可能。”
接近正常生活的状态?这个可能性别说?是家属听了会心动,就连殷处长都期待起来。
摆在面前的情况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不采用六院中医科的方案,那孟飞宏也不过?是等死而已。这几?乎是个死局
采用了这个方案,当然要?冒险,但这种冒险相对于之前的死局来说?,是值得?赌的。这一点,大?家都看得?明白。
所以殷处长眯了眯眼,当即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这边同意采用你?们的治疗方案。家属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他一发话,那几?个家属便都摇头:“我们也没意见,听殷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