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应声看向禾,只见她轻咬朱唇,眉头锁得更紧了。“你可是伤了脚踝?”男子柔声问道。
见禾点头,其接着道:“跌打之药我并未随身携带,不如我背你下山,可好?”
吉祥快人快语道:“你个登徒子,用不得你假惺惺装好人。我自己来背小娘子。”
那男子失笑道:“你若是想把你家小娘子再摔下山去,那请便。”言罢便径直离去。
禾见男子走远,轻声责怪吉祥道:“人家出手相助,我们未及言谢,你还要冲撞人家。”
吉祥亦不示弱回道:“是其出言无状,方才令小娘子匆忙下山,以致发生意外。我不怨其,又怨何人!”
吉祥言毕便蹲至禾面前,欲背禾下山。禾摇了摇头,道:“山路崎岖,莫说背我,即是自己走下去,亦不如平路般稳健。许我再歇会儿,便可自行下山了呢。”
吉祥听罢亦觉在理,便不再坚持。
吉祥正欲替禾揉脚,只听一个声音道“莫动”,吉祥抬头见又是刚才那个男子,便没好气道:“怎的又是你。”
那男子依旧不恼,蹲至禾的面前,以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肩... -->>
拍自己肩膀,示意由其来背禾,并道:“我祖母向佛,教导我与人为善。今日既做了善事,便做到底。”
禾知晓自己很难下山,又不得回高府寻人来帮忙。正思忖着,却听一声春雷响起,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此刻已乌云密布。
“这初春的天,果然如孩儿的脸。”那唤作三宝的男仆道。
男子转头凑近禾道:“若仙子执意不肯下山,恐这雨就要落下来了。”话音刚落,忽地天际又一声惊雷炸响,天崩地裂般之声着实令人害怕。
禾心知无法再拖延了,于是点头答应。禾理了理云鬓,抬起头,恰与那男子四目相对,目光所及,是一双深邃的看不透的眼睛。
禾第一次看清其脸庞,剑眉飞扬,鼻梁高挺,红唇薄厚适中,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似与中原人不同。其外表看起来好似放荡不羁,然其脸上的笑容却又显得真诚挚热。
“来,我背你。”男子柔声道。禾忽地回过神来,羞的复又低下了头。
“公子,还是奴来吧。”三宝上前一步,却被男子摆手示意止步。
山路虽崎岖,可男子脚步稳健,山坡本亦不算太高,一炷香的功夫已下得山来。禾思忖着这该是个习武之人。
刚至山脚下,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幸得山下有一驿亭,男子便背禾径直入内避雨。
禾因脚受伤,只得半倚着亭柱歇下。禾对男子道:“萍水相逢,却得公子相助,甚是感激。”
男子浅浅一笑道:“虽素昧平生,但小娘子如盈盈仙子,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禾听得微觉耳热,低头不语。只听男子又道:“如今我等同在一檐之下,可否请教小娘子芳名?”
吉祥正欲出声,禾轻轻拉她衣角,接着抬头,坦然直视道:“双亲唤奴家禾。”
男子笑着道:“‘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小娘子莫不是生于十月?”
禾一怔,她只以为男子是习武之人,未曾想自己名字的由来其可一语道破。
男子见禾不语,便笑着对禾道:“双亲唤在下宏。”言罢俏皮的朝禾笑了起来。
禾心知其学自己讲话,本想抑制住,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令尊令堂定是盼公子可振迅宏才,报国安家。”
宏望着她,微笑道:“你果然是仙子。”
驿亭外的雨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嗒嗒落个不停。
宏对禾道:“这雨不知何时会停。我等不如玩个游戏,总好过彼此如快人独处。”
此时禾不但消了防备之心,更莫名的对宏多了几份好感。
见禾点了头,宏示意三宝从怀里拿出了几个牙色小巧玲珑之方块。三宝递于宏手中,宏对禾道:“此为我家乡的一种游戏。每当族人捕到獐、狍、鹿这些野兽,就先把嘎拉哈取出保存。不论大人孩童,于闲暇之时便会玩抓嘎拉哈,抓得多者为胜。”
禾从不知何为“嘎拉哈”,更不知还有如此玩法,于是用充满新奇的目光,笑盈盈地望着宏。
宏似乎能读穿禾的心语,捧着嘎拉哈对禾道:“此为我家乡之语,此物便是动物的骨拐。”吉祥亦凑了过来,待宏道完,亦觉新奇好玩,便嚷嚷着一道玩。
三人围至禾身旁,三宝轻吹地面,宏便开始了。只听其喊了一声“起”,便将贴于右手心上的一个嘎拉哈朝上扔起,再回手抓散落由地上之其他嘎拉哈。紧接着又将落下的嘎拉哈用手接住。宏手眼配合,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煞是精彩。
吉祥完全被吸引住了,跃跃欲试。禾伤了手,虽只于一旁为彼等计数,亦开心无比。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玩了起来,无拘无束的笑着,仿佛皆回至孩提之时。
宏不时会偷偷瞄几眼禾,禾那双黑眸,如此纯粹,禾那抹笑容,如此甜美,完全有别于自己身畔其他女子。于那些女人眼中、笑中,宏只看得到谄媚与心机。而禾仿似一个误落凡尘,沾染了尘缘的仙子。
春日里的雨,说来即来,说停即停。雷声渐小,乌云散去,天已放晴。禾见时候不早,心中虽不情愿,却仍示意吉祥去寻牛车。
宏制止道:“雨将停,地湿路滑,不如让三宝去吧。”三宝应声便往城门方向去。
只一柱香功夫,三宝便带了一辆牛车来。
宏依依不舍地对禾道:“让车夫送你回家吧。记得好生休养,切莫随意走动。”
言罢,不容分说,一把将禾抱起,行至牛车旁,轻语:“我们会再见的。”
禾凄然一笑,道:“公子珍重,再见无期。”
禾的心如同牛车一样跌荡。禾亦不明白,为何短短只相处了两个时辰,自己会如此心神错乱。
吉祥见禾发呆,询道:“小娘子,莫不是脚痛厉害?”禾回过神来,胡乱应了句,便不再做声。
吉祥虽出身微寒,但自幼与禾为伴,亦学得察言观色。她见禾今日神情不同往日,便不敢再言语。
牛车按吉祥指引的方向,一路来到高府后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