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彼之手,恩爱于心。
这些日子元宏虽宿于贵嫔夫人李氏宫内,却日日往倚德苑探望昭仪。此时李氏得了消息,知昭仪又被陛下接入了御书房,心内妒恨,入于骨髓。
李氏殿内焚了其新制之香,那阴沉沉之香气,加之午后斜阳透窗而入,隔着宫柱照于其那张阴沉的面庞之上,叫人望之不寒而栗。
环丹遣走前来报讯之内侍,望着李氏如此神情,心内亦是怯怯,然其为李氏心腹之婢,只得近前,小心道:“夫人,宫内一应随身物件业已收拾停当,不如奴为您换了安息香,亦可令夫人小憩片刻,缓了疲累。”
李氏并不搭理于环丹,只以手遮面,挡了这透窗之光。
环丹见李氏不语,自是不敢离去,虽心有所怯,亦只得静立于一旁。
足足半柱香功夫,李氏方才幽幽开了口,道:“这许多年,吾于宫中小心行事,以惠示人,方有今日与皇后相较之力。自这再醮之妇入宫以来,吾极尽笼络之手段,本以为可将其为吾所用,却不料反被其坏吾大事。”
环丹闻言,怯怯道:“夫人,平日里亦不见这皇后与昭仪有何往来,怎得此番昭仪便相助于其?难不成昭仪知其滑胎之因?”
李氏冷哼一声,道:“纵其有鬼谷之才,有彭城公主在,又岂会疑至吾身上?”
起身离座,行至窗前,李氏幽怨道:“这些日子,陛下虽与吾共宿共眠,然其言语间尽显对那再醮之妇宠爱之情…”
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环丹言语,李氏又接着道:“吾曾真心待君,吾亦曾心中有爱,然这宫中人众,陛下只见新人之笑,却不知吾这旧人之痛。”
环丹闻言便知李氏心内定是愤恨,本欲行宽慰劝解之言,只听李氏忽地恨恨道:“这再醮之妇魅惑君上,不义在先,那便怪不得吾不仁了!”
环丹闻言一怔,询道:“夫人可是有了良策?”
李氏不作声,行至镜前坐定,边望着镜中自己,边道:“去道于殿中监录事知,吾今日天癸突至,无力侍奉陛下,便由郑嫔于御前侍奉吧。”
环丹近前边为李氏去其发上之簪,边疑道:“夫人,您天癸之期皆有录于案,怎可随意改之?再者言,宫内众人谁不盼陛下雷霆雨露,您怎得拱手于人…”
李氏不及环丹言罢,摆了摆手,冷冷道:“女子天癸之期又岂是一概而准,明日乔怀德来请平安脉时知会其便可。吾欲成大事,必不可以色事人。郑荞如今窥了吾心机,那吾必要将那郑嫔控于吾手中。”
轻抚自己面庞,李氏幽幽道:“欲取之,必先予之,日后你自会明白…”
环丹此时已全然会意,道:“奴懂了,这些日子那昭仪滑胎未曾足月,自是无力侍奉陛下。若夫人掌治宫之权时可令陛下雨露均沾,那宫内之人岂非人人敬之!”
第七十八章 车马行(三)
太和十八年三月十九,北魏孝文帝元宏率阖宫众人即将自邺城行宫出发前往新都洛阳。
元宏厉行汉革,一应仪仗车辇均循汉晋之制。依卤簿所制,皇帝出行之仗有大驾、法驾及小驾之分。
大驾之乘,驾二十四马,以羽葆为饰,圆盖以二十八星宿与游龙、飞凤、朱雀、玄武、白虎、青龙为图以饰之。车驾由公卿奉引,大将军参乘,太仆驾车;属车八十一乘,备车千乘,羽林卫万人以护之。
法驾亦以羽葆为饰,圆盖以日月、五星与祺瑞、游麟、飞凤、朱雀、玄武、驺虞、青龙为图以饰之。车驾由京畿之首奉引,从事中郎参乘,奉车郎驾车;属车三十六乘,备车三百乘,羽林卫三千人为护。
此番举宫迁行,按礼制皇帝本应乘以大驾之乘,然元宏体恤随行将士及沿途州郡百姓,知此番路途遥远,若以大驾出行,必使耗费为巨。元宏本欲以小驾出行,然朝中众臣皆以为此番迁都事大,不可如此轻装简行,故而元宏只乘以法驾,以六马驾之。
因庙算定了阖宫车马出行时辰,不及寅初二刻,三宝便已候于郑嫔外室。
于室内有两名轮值宫婢,此时因乏累而歪于榻边小睡。闻得三宝入内之声,二人急忙忙起身,请罪道:“大监恕罪,奴…”
不及二人言罢,三宝连忙比了止声之势,轻声道:“莫要扰了陛下与郑嫔…”
话音将落,内室之门便被打开,元宏身着白色寝衣行了出来。
三宝与两宫婢急忙忙俯身行礼,三宝道:“陛下,您醒了,奴这便侍候您洗漱更衣。”
见元宏微微颔首,三宝便轻击双手,继而有几名内侍端了漱盆衣巾入得内来。
元宏每日必于晨起之时练剑,纵是今日需启程跋涉亦不例外。待一切收拾妥当,已有内侍持弓捧剑候于室外。元宏正欲起身往院内练剑,郑氏便自内室行了出来。
郑氏一脸承欢后得意之情,近前向元宏行了个常礼,道:“陛下,您怎得不唤醒妾,亦可令妾侍候您更衣洗漱啊!”
元宏微微一笑,道:“朕有这许多人侍候,何需你再动手。时辰还早,你再回房歇息吧。”
郑氏闻言,心内自是欢喜,于是笑道:“陛下,妾这便着人为您备下早膳,待您练罢剑,妾服侍您用膳。”
元宏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今日阖宫需于巳正初刻启程,朕还要往御书房处理政务。”
郑氏闻言,心内不免些许失落,望着元宏,道:“陛下,今日既要启程,免不得舟车劳顿,你何需再往御书房,令圣体如此劳累!”
元宏知这后宫之人皆盼自己相伴,此时闻郑氏之言亦不愿与之计较,于是笑道:“悌儿为襁褓之婴,这出门启程较他人自是要多费工夫,你毋需再担忧朕,只照顾好悌儿便可。”
望着三宝,元宏又道:“今日诸事繁多,令彼等先将弓、剑收起,待回至朕寝殿再做晨练。”
郑氏听罢元宏之言,亦是无... -->>
亦是无奈,只得与三宝一道应下,复又送元宏出了宫门,待其登辇离去,方转身回了室内。
郑氏这边将入了内室,那边近婢霞婢便近前侍候。
霞婢见郑氏神情并不如方才那般欢愉,于是恭维道:“郑嫔,这阖宫临行之前陛下宿于咱们宫内,那是待您天大的情份啊。”
郑氏幽幽道:“那又如何,昨夜不过是李夫人成全,陛下方留于此处。”
霞婢边为郑氏梳髻,边宽解道:“您与卢嫔皆随夫人一宫而居,若陛下待您无情,怎得未宿于卢嫔之处?今日便是寻常大户之家搬迁,主君亦是忙碌十分,莫说这阖宫上下万人之众。”
见郑氏闻自己之言缓了神情,霞婢继而又道:“方才奴于一侧,闻陛下言语间尽显待您与七皇子关切之情,您更该欢喜才是啊!”
郑氏待霞婢言罢,颇觉其言之在理,便松了口气,心内亦是欢喜起来,于是对霞婢道:“去将吾着人为陛下所煮羊汤送至李夫人殿内,只道是吾专为夫人而做。”
霞婢会意,当即应声离去。
倚德苑内,禾亦是早早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