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3节(2 / 2)

    人心深不见底,在这个天底下最肮脏,下作,万恶滋生的地方呆久了,就是好生生的人,都会变成吃人的厉鬼。

    赵寰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没有作声,弯腰拉起一具尸身往外拖。

    前面累了一场,等到两人将两具尸首拖出去埋好,回屋收拾过,再洗漱完回到炕上之后,已近黎明时分。

    幸运的是,雪依然在下着,很快就掩盖住了痕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累到困到极点,加上兴奋,紧张等等情绪。除了赵金铃睡得香甜之外,赵寰眼皮酸痛,闭上眼养神。赵瑚儿则不时翻来覆去,听上去心事重重。

    “二十一娘。”赵瑚儿睁大眼,轻轻叫了声。

    赵寰应了声,“天快亮了,你今日可有差使要做?”

    赵瑚儿一听,顿时咬了咬唇,眼中淬满了恨意,骂道:“今日我要当差,还有一堆衣衫要洗呢。狗贼们的衣衫又厚又臭,泡在冰水里洗,除了累,冻得手脚都没了知觉。这般辛辛苦苦活着,还不如死了作数!”

    赵寰无声笑,说道:“十三娘,宫女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赵瑚儿呆了呆,立刻抢白道:“是,那是以前,我们如今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早就该认命了。伺候人的事情,明明做得驾轻就熟,何苦来哉,再摆着帝姬的谱,实属惹人笑话!”

    看来,作为郑皇后的女儿,嫡出帝姬,赵瑚儿的性情还挺泼辣爽利。赵寰一点都没生气,还挺欣赏她的性格。

    哪怕被折辱,历尽磨难,明珠始终是明珠。擦拭掉蒙在上面的尘埃,很快就能焕发出光彩。

    赵寰缓缓道:“你别急,先听我说。我们皆历尽磨难,你应当能理解,靠着双手做事赚口饭吃,并不丢人。十三娘,你要注意的是,保护好自己。不要在这时候讲气节身段,多向看管的婆子说些好话,求求情,让她给些热水。另……我下面很不舒服,你呢,你可好?”

    赵瑚儿神色一下黯淡了下去,手抚摸着小腹,哀哀道:“我也不好。几次怀了身子,都被落了胎。落胎伤身,不落的话,生了孽种下来,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

    除了韦贤妃之外,其他女人怀了孕,都被灌药打掉了。落胎之后没得修养调理,甚至小月子都没过,还要满足他们的□□,留下了一身的病。

    赵寰深深呼出口气,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拿到药。走,也要干干净净地走。”

    赵瑚儿抱住赵寰的手臂,依偎在她肩膀上,静静流泪,哽咽着说道:“来也干净,去也干净。二十一娘,我不是吃不了苦,不想做事。只想着给金贼们洗衣衫,他们不配!”

    “嗯,他们不配。”赵寰附和了句,话锋一转,“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赵瑚儿一愣,顿时来了兴致,迫不及待问道:“什么机会?二十一娘,你最最聪明了,快速速说给我听。”

    赵寰压低了声音,说道:“洗完衣衫,我们还要将干净的衣衫送到各处去。除了女人之外,金人还从大宋要来了乐师,工匠等其他人,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赵瑚儿听得双眼闪亮无比,不过,她还是存有疑虑,说道:“他们可会与我们一条心?”

    赵寰神色笃定,说道:“能!金人就是一群畜生,蛮子。可能有极少人,会贪图富贵投靠他们。只要尚存有一丝人性,经历过这些年的屈辱,谁不拿他们当做生死仇敌!”

    靖康之耻留下的痛,深刻在每一个有血性的大宋人骨子里。

    南宋朝廷虽有贪婪无耻的秦桧,也有岳飞,韩世忠等与金人抗战到底的武将。

    崖山海战,陆秀夫背着少皇帝,与数十万将士民众投海,也绝不向蒙古铁蹄投降。

    赵寰从不怀疑他们的气节,没吃过苦的士大夫权贵们,贪生怕死的多,但绝不包括他们这群在金国受尽侮辱的大宋人。

    赵瑚儿沉默了片刻,颤抖了下,心有余悸说道:“二十一娘,若是以后他们再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寰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说道:“顺势而为,不要拿命去反抗。事后赶紧清洗,保护好自己。十三娘,你记得了,这不是我们的错。贞洁在我们自己心里,我们觉着自己干净就好。除了自己,其他人任何人的意见看法,官家圣人在内,都是放他祖宗八代的臭屁!”

    在朱皇后被封为贞洁夫人时,赵瑚儿经常想,她还不知羞耻活着,以后若是能回到大宋,如何面对他人。

    从没人这般斩钉截铁告诉过她,错不在她们,自己的想法最重要。

    赵瑚儿心头的阴霾消散无踪,她想笑,嘴角上扬到一半,就止不住泪流满面,喃喃道:“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都是干干净净的.....”

    第4章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在天明时分停了。天地间银装素裹,大雪几乎没过小腿。

    陆陆续续中,浣衣院有了动静。开门声,木屐踢踢跶跶声,偶尔夹杂着厉声的呵斥与尖声哭泣。

    管事们管教打骂,用破布随意一卷,抬出去扔到乱葬岗的尸身。浣衣院的所有人,对这一切早见怪不怪。

    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就没入污泥里。帝姬后妃与宫女民女一样,神情麻木,在管事们的指使下开始干活。

    上京寒冷贫穷,金国寻常百姓也吃不起一日三餐。浣衣院的人一日饮食,不过在半晌午与傍晚时,分得些汤水饼子。

    吃食只给当值做事的人,帝姬后妃等特别些,抵了“一千贯”,她们每日可以多分到一碗汤水与一块面饼,负责洗权贵们的衣衫。

    赵寰只打了会盹,今日要当值,她很快套上衣衫下炕。拉开门,朝外警惕打量倾听。

    外面一切如常,她稍微放下了心,关上门,朝紧张看过来的赵瑚儿点头示意。

    赵瑚儿松了口气,跟着起了身,留下赵金铃继续在炕上躺着。

    赵金铃幼小没人管,平时乱窜找吃食,或靠着姊妹们拉扯一把,如同杂草般顽强活了下来。

    赵寰洗漱出来,见她还一动不动,怕她着凉生病。走上前,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赵金铃眼睛倏地睁开了,眼神恍惚可怜,含糊着叫了声“姐姐”。

    待看清眼前的人,赵金铃眼中的光明显暗了下去。只很快,她脸上浮起笑,说道:“我没生病。”

    赵寰知道她想念生母,只在这个鬼地方,生母在绝不是好事,还是身体无恙最重要。

    没有摸到热度,赵寰松了口气,将她被褥掖好,说道:“再歇会吧,过会我将汤饭给你留在炕头。等下暖和些,你起来再食。外面冷,别到处跑了。”

    赵金铃乖巧地点头应了,赵瑚儿正在系裙子,闻言转头看去,说道:“二十一娘,我先去拿饭食。去迟了,韩婆子又得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