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109节(2 / 2)

    赵金姑鼓足勇气,抬眼迎着邢秉懿的目光,殷切地道:“嫂嫂,我不要嫁人!”

    邢秉懿就那么看着赵金姑,片刻后,重重摇了摇头,道:“不行。你必须嫁。”

    赵金姑最后的盼望破灭,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邢秉懿也没劝,缓缓说道:“离开北地时,你就应该清楚,以后会面临的日子。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若是不嫁人,还可以出家修行,在庙里去做姑子。你是长公主,宫中就你一个公主,你好比就是朝廷的脸面。你不但要嫁,你还得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地出嫁。”

    赵金姑更加绝望了,她的长公主身份,断了她回北地的念想。

    邢秉懿话语温和,却透着无尽地残忍:“三十二娘,北地的她们可以不嫁人,那是她们自己有本事,还有二十一娘支持。你呢,你可有什么本事拿出来,让官家同意你不嫁?”

    赵金姑怔怔望着邢秉懿,眼泪模糊了双眼,只看到她的薄唇翕动。吐出来的每个字,都锋利如刀。

    “三十二娘,我与你一同从浣衣院那个魔窟逃了出来。我,你,大娘子三人一起回到南边,在后宫相依为命。你们的年纪小,我没有儿女,一直拿你们当亲生的女儿看待。大娘子没了,现今就剩下了我们两人。”

    邢秉懿脸上闪过一丝凄凉,不过她很快就变回冷静,道:“要什么样的日子,就靠自己去争。大娘子用命去拼了,我也用命去拼过。三十二娘,你不能只躲在后面哭,哭着要这要那。我若是能做得到,帮了也就帮了。可惜,我无能为力。我也累啊!”

    北地来的烈酒,酒香醇厚,着实太过烈,吃了一杯就上了头。

    邢秉懿头里面好像是有根棍子在拨动,牵扯着疼,她努力稳了稳神,道:“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实在无暇顾及到你。你若是这般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得自救!”

    赵金姑脸色苍白,泪眼朦胧盯着邢秉彝,嘴唇动了动,又强自忍住了。

    邢秉懿道:“午间的时候,那些小娘子们说的话,估计你也没听清楚。她们在问,娘娘,我们可能与父亲兄长一样,到朝堂衙门当差做事。她们没说嫁人的事情,她们深知,问亲事于事无补,对她们来说,究竟什么才最要紧,当然是能如男儿那般,在外替自己挣功劳。出门做事,在眼下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们总算在为自己争取。你呢,哪怕与夫人们多来往走动,去施粥做善事,博得一个清名,也好过你成日伤春悲秋!”

    赵金姑再也忍不住了,哀哀地道:“嫂嫂,我为何回到了南边,其实你一清二楚。在北地时,我夜夜做噩梦,总是梦见被金人抓回去。我只想到要与男人亲近,就恶心作呕!回到南边,我没想过要荣华富贵,也不想当这劳什子的长公主,我愿意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

    眼泪不争气地汩汩直流,赵金姑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

    面对着刑秉懿面无表情的脸,赵金姑嘲讽地道:“既然嫂嫂语重心长,掏心掏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嫂嫂,从金人手上逃出来,我再笨,也该长些教训。嫂嫂,你替我相看的,都是挑选后的权贵之家。嫂嫂究竟意欲何为,何不干脆直说了!”

    邢秉懿抬眼打量着赵金姑,呵呵笑了声,淡淡地道:“你是不笨,我是左右衡量后方选好的人家。但我自认为对你不薄,挑出来的郎君,家世人品皆无可挑剔。你好,我也能放心。彼此相互扶持,这有何不对了?不管你作何想,我自认问心无愧。”

    赵金姑咬着唇,睁着红肿的双眼,周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邢秉懿自嘲一笑,道:“没法子,我嫁不了,要是我能嫁人换权势,我毫不犹豫就嫁了。三十二娘,你终归不明白一个道理。你要不够狠,要不手上有权势,才能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撑着塌几坐直身,慢慢靠近赵金姑,一字一顿,清楚地道:“像二十一娘,赵统帅那般的人,才可以随心所欲!”

    刑秉懿没空与赵金姑说下去,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比如与北地的通商。

    从北地传来的烈酒,权贵们家中应当都私藏了。朝廷未正式下诏,商税就收不上来。

    按照赵构死要面子,又贪婪的德性,只怕还有得麻烦了。

    赵金姑还在流泪不止,刑秉懿心中一软,嘴上却没客气,道:“你回去好生想想。对了,你平时与大娘子住在一起,感情深厚。她没了,眼下你独自住着,容易想东想西,不若挪到观堂去住。”

    庆瑞殿里有她与赵佛佑许多的过往,无数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时,凑在一起亲亲密密,彻夜细谈到天亮的日子。

    赵金姑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我不挪,我不害怕!”

    邢秉懿失笑,道:“你不挪就不挪,何苦这般蹬鼻子上眼。要是将这份劲......罢了,瞧你这模样,等下也没心赏月,就在屋子里好生歇着,仔细想想......”

    说话被打断,黄尚宫掀帘进了屋,曲膝见礼:“皇后娘娘,官家来了。”

    邢秉懿看向滴漏,见赵金姑浑身都僵硬了起来,手搭在她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回去吧,没事。”

    赵金姑嗯了声,曲膝见礼后往门边走去。宫女打开门帘,重重的脚步声之后,赵构大步走了进屋。

    看到她立在门口见礼,赵构目光掠过去,片刻不曾停留,从她身边走了进屋。

    赵金姑赶紧逃也似的,小跑着离开了。

    莫名地,她怕赵构,准确地是厌恶。赵构总令她想到完颜亶,两人都像是阴冷的毒蛇。

    赵金姑手不由自主抬起来,搭在了手臂上。瞬间,像是被蛰了般,飞快甩开。

    完颜亶当年这般抓着她的手臂,恶心与粘腻,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消失。

    在浣衣院时,有人在私底下与她嘀咕,说是完颜亶估计看上了她,要将她充入后宫。

    若是被完颜亶选了也好,至少不用伺候那么多男人。等生个一儿半女,说不定还能被晋升份位。

    赵金姑当时就想吐,无数的至亲骨肉,在完颜氏的□□下惨死。

    她宁愿做人尽可夫的妓子,也不要享受金人给的荣华富贵!

    太阳坠入了天际,天彻底黑暗了下来。华殿的灯笼,映照得四周亮亮堂堂。

    与华殿相隔的园子里,一株百年木樨的枝丫探过宫墙。米粒大的金色花瓣,拼命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天际的圆月,在云朵里漂浮。冰凉的月辉洒下,将灯笼的光,一下就映得黯淡了。

    赵金姑停下脚步回望,正屋门紧闭,黄尚宫站得笔直守着。

    赵构的身影,投在雪白窗纸上,在那里不断晃动。

    黄尚宫警惕看了过来,赵金姑回转头,往殿外走去。

    邢秉懿要她好生想想,其实她不用想。赵佛佑死后,她就已想得清楚明白。

    一步错,就步步错。

    如果在北地,赵寰绝对不会逼她。

    她本来就没出息,性子软,遇到事情先是六神无主,然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