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里心中酸水直冒,暗忖这个女人真是厉害。且不提兵力强盛,除了有岳飞,还有虞允文这等风流人物,真真是人才济济。
赵寰眼神扫过他们,道:“我听说,人有轮回转世。这些银钱不多,算是给他们轮回路上的一点贡奉。他们是你们部落的百姓,希望诸位,能送他们最后一程,结个来世的善缘。”
不过是些奴隶,死了他们哪会在意。至于钱财,脱里他们理所当然自己拿了,压根没想过要给到这些贱奴的家人手中。
赵寰其实心知肚明,话却说得委婉又客气。脱里他们脸色微不可查变了变,勉强应了下来:“赵统帅放心,我们定会分文不少送到他们家人手中。”
赵寰没再多说,看向了虞允文。
很快,虞允文差人送来了几辆板车。板车上盖着油布,车看起来不轻,车轮都陷入了地里,留下深深的车辙。
来了来了!
既然他们不远千里应诏,赵寰至少得有所表示,赏赐他们一二。
脱里他们早就眼巴巴盼着,都要离开了,赵寰还没动静。
此时见到板车,禁不住兴奋又激动,心中如猫爪在挠,想知道车上究竟装着什么。
赵寰道:“各位可汗不缺稀奇玩意儿,这些是大宋的一点心意罢了,你们莫要嫌弃。”
几人嘴里忙谦虚客套,拱手道了谢。脱里实在好奇,走到板车边,用力呼吸了下。
一股咸湿味钻进鼻尖,脱里愣了下,掀开油布仔细一瞧。板车里装着白花花的细盐,以及一筐子大海货!
赵寰道:“已经下雪,一晃眼就要过年了。海货冻着,还算新鲜,你们用葱姜蒜去腥,只随便清水一煮就好吃得很。至于盐,这是新开采出来的海盐,祝各位以及部落的百姓,日子都能过得有盐有味!”
海货贵重,盐不算太值钱。李甄好吃,扒拉着海货爱不释手。
至于盐——
脱里聪明得很,知道定会来头不浅。海盐烧制费钱费力,赵寰能送盐,估计,她已经有了取之不竭的海盐!
脱里思前,还没想到后,嘴里的话就脱口而出:“赵统帅这个海盐,莫非是海边能产便宜又大量的盐了?”
赵寰毫不掩饰道:“脱里可汗想得没错,只如今盐场还少,所产也不算多。待多了以后,给你们部落的盐,可以便宜一些。不过,希望你们各部的牛羊马匹奶酪等货物,也能跟着便宜下来。”
汉沽盐场用埕砍晒盐法,在海边潮水线之内建盐埕,利用潮起潮落晒盐,取卤提纯。不仅省了柴火,还省了劳力。如今汉沽盐场的规模不算大,刚出了第一批盐。
一旦天气冷下来,海边的晒盐就会变慢。不过赵寰也不担心,汉沽漫长的海岸线,只天气好时晒的盐就足够了。
除了汉沽,还有密州的板桥,此地在以前曾有繁华的港口。如今被金人糟蹋得一干二净,海船被击沉,海外的商船也不敢贸然前来停靠。
赵寰除了在板桥开盐场,此地的港口也启用,与直沽的港口两地,一起设立市舶司。
各部可汗互相看了一眼,神色各异。
这就是要拿盐,来换他们的牛羊马匹了啊!
赵寰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跟着不紧不慢道:“以后的粗布,针线等小货物,大宋每年免费奉送一部分。年后诸位各部修城池,学堂工匠要吃的盐,大宋半买半送。”
粗布针线等货物,是便宜了底下的奴隶们。对于脱里他们这些可汗来说,他们看不上,没甚好处。
但奴隶也是他们的财物,奴隶过得好了,能更好伺候主子。可汗们也就跟占了便宜一样,暗喜着接受了。
可汗们当然愿意修建城池,住帐篷哪能与住在宅院里相比。大宋的宅院,屋宇重重叠叠,亭台楼阁精美华丽。
怪不得金人从大宋抢了钱财回去,就忙不迭要修皇宫,都城。他们自己不会,还从宋朝掳了工匠前去帮着修。
如今赵寰会送工匠前来,教他们修城修宅子。修城的奴隶工匠们,脱里他们不会考虑他们吃得是否好坏,但盐万万缺不了。缺了盐没力气,哪还能干苦力活。
可汗们想到华屋,忙喜滋滋答应了。临走前,脱里殷切地道:“赵统帅,下次只要再打仗,你吩咐一声,克烈部定不会推脱!”
其他各部跟着表了态,满意地回了鞑靼草原。
赵寰目送着车马人群离去,在土道上渐渐远了,留下坑坑洼洼的官道。
“一定要修路啊!”赵寰感慨了句,转身回营:“可惜,修路要钱,到处都要钱。得尽快开海贸,与西域恢复通商。”
虞允文想到朝廷那群主和派,找的借口就是打仗耗费银两,比议和支出的岁币多。
大宋所谓的藏富于民,其实是藏富于士大夫。朝廷打仗花钱,等于要从他们的荷包里抢钱,他们哪会管国破家亡。
江山改朝换代,遍地哀鸿,他们照样能歌舞升平。
赵寰能有魄力,拿出大笔的军资支援打仗。不止兵将们感激,忠心耿耿,他也深受触动。
并非仅仅因着赵寰一心抗金,而是她的大慈。无论平民走卒,或王公贵族,皆一样善待珍惜。
回了营帐,虞允文想起前两天燕京送来的信。赵寰既然缺钱得很,而且为了南边的百姓,肯定会答应通商,便问了一句:“赵统帅可是要着手与南边通商了?”
赵寰笑笑,答道:“不!”
她要试试刑秉懿的胆识,而且,她并不那么好说话,想要成为她对手,总得要有真本事。
虞允文不解,赵寰道:“韩州留给赵将军驻守,我们马上启程回京城,给南边送份大礼。”
一入秋,燕京的天气,见天凉了下来。
虞允文领着随从,从刑部衙门前,绕进公堂西后侧的巷子。寒风呼啸着回荡,坚固青石垒起来的高墙,仿佛跟着阴森了几分。
听到脚步声,守门的狱卒探出头。见到来人是虞允文,心里嘀咕了下,脸上却堆满了笑,快步迎了上去,恭敬无比地道:“虞院士,你怎地亲自来了?”
话虽恭敬,狱卒却依然站在门前,没有让开前去开门的意思。
重山见状,赶紧递上了手令。狱卒接过仔细核对了,看到最后的署名,立马疾奔上前,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对不住,虞院士知晓规矩。哪怕是刑部提审,也得有公函,没有上面的命令,绝不能开门。怠慢之处,还请虞院士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