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皱眉,问道:“邢娘子为何没能帮她们?”
赵寰望着庭院,一时没有做声。
天上乌云密布,风吹得小树东摇西晃,快折断了腰。
庭院空地上的渣滓树叶,像是吃醉了酒的醉汉,卷成了个漩涡。随着风,一会飞向东,一会飞向西。
“她就像这个。”赵寰终于开了口,指向那团漩涡:“我们大多数人,在面对巨大的力量时,只能随波逐流。在漩涡中,早就晕头转了向,并非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虞允文随着赵寰的指点看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邢秉懿眼下是拿到了一定的权势,但手上的这份权势,反过来也可能变成她的敌对势力。
赵构尚在,她名不正言不顺,手上没兵权。她想要做的事,与她能做的事,相差可能十万八千里。
庭院西侧,有块巨大的下马石,始终在疾风中巍然不动。
虞允文不由得侧头看了赵寰一眼,风吹起她的发丝飞舞,她始终神色沉静,从容不迫。
就如她一路走来,不大理会西夏与金人,乃至南边朝廷的举动,只管心无旁骛,按照自己的计划,稳步前进。
赵寰说道:“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就是一张薄纸而已。”她站起身,舒展了下身子,“进屋去吧,雨下大了。”
雨时断时续,下到快天黑时终于停了。雨后空气清新得醉人,天际挂着一道七彩虹,令虞允文欣喜不已,道:“等下的试验,定能成功。”
赵寰不信这些,听到虞允文的话,她还是煞有其事地点头:“嗯,你说得对,这是好兆头。”
虞允文哈哈笑起来,与赵寰一起去了作坊。冯金紧张得似老母鸡一般,扎着手护住新“震天雷”。
一行人到了离作坊约莫一里左右,他们平时试验的空地处。
“震天雷”乃是铁罐里放置火药,根据距离的长短,留置引线。或者用投石机,将“震天雷”投掷出去。
前者会面临的问题是,距离过近,点火之人就有危险。距离过远,引线说不定在中途熄灭,或者干脆哑了火。
用投石机,准度不够,没扔准目标,就白费了。用来投掷火器的投石机,甘岷山他们改过,按照比例缩小,精准度已没大碍。
试验了几次,冯金他们摒弃了用长引线引火,只用投石机。这次试验的铁罐里面,未加铁片,只用了火药。
冯金领着人放置好“震天雷”,上前禀报道:“赵统帅,已准备完毕,请下令。”
赵寰颔首,沉声有力地道:“开始!”
冯金大声应是,跑着上前,亲自将火折子拿在了手中,与同仁们配合熟练,点火,投掷。
星星升上了天空,淡灰的天幕,逐渐变成了深蓝,头顶星光璀璨。
虞允文与负责打造铁罐的姜五郎,目光一瞬不瞬,紧紧追随着飞出去的铁罐上那点小火星。
半空中,好似一颗流星划过,坠入了远处的草丛里。两人同时绷紧了身子,连呼吸都快停止。
除了草丛里的虫鸣蛙叫,四周鸦雀无声。
赵寰盯着远处那片草丛,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垂在身边的手,却不由自主握成了拳。
电光火石间,星光下的草丛,突然如天女散花般,飞在了半空。
“轰隆”!
震天的巨响,在耳边炸开,耳膜嗡嗡,硝烟飘散。
赵寰双手揉着耳朵,她不太听得到声音,只看到虞允文他们的欢笑。
冯金大笑不止,手舞足蹈朝赵寰奔了来。在半途,他还蹦跶了下,落地时脚下一滑,直接摔到了赵寰面前。
冯金双手撑着地,仰头看着她,连滚带爬站起身。赵寰耳朵里已经渐渐能听到声音,他在嘶吼着喊:“成了!成了!”
赵寰知道他估计耳朵也受了震动,以前炸开时,声响与大爆竹差不离,她就没做防备。
谁曾想,这次的声音这般大。她也不受控制大声喊了起来,道:“你的耳朵,小心些。我们先去前面看看。”
冯金用手指胡乱掏了下耳朵,转身就朝爆炸处跑去。
赵寰虞允文他们紧随其后,到了炸开的草丛处,看到眼前的大深坑,又是一片安静。
旋即,大家齐声欢呼,声音大得,赵寰笑着捂耳。
姜五郎从亲卫手中要过了灯笼,弯腰在草丛中乱扒拉一气:“铁罐的片呢,铁罐的片呢?”
亲卫忙上前帮着他一起找,赵寰见状,道:“晚上看不清,算了,铁片无关紧要。”
铁片是无关紧要,赵寰打算先做三个“震天雷”:扔赵构一个没有铁片的,西夏与金各扔一个有铁片的。
再多,赵寰眼下做不起,也没必要。她要留着钱,做成不用投石机发射,后世的那种红衣大炮。
姜五郎怏怏作罢,道:“我在琢磨,铁能不能改进.....算了,明天我一大早来找。”
赵寰笑起来,望着天空的星河流转,眼睛渐渐湿润。
许山。
他说希望能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她如今还没能达到,不过,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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