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程亦炤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孟松洵,“这些香汤和香品去前院抓便是,若是七日内不见效,恐是要施针。”
柳萋萋从未做过针灸,不由得忐忑地问道:“施针,疼吗?”
见她咬唇害怕的模样,程亦炤偏了偏脑袋,敛起笑道:“疼,可疼了,那细细的针一根根密密地扎在头上,能不疼吗?”
柳萋萋闻言下意识吞了吞唾沫,但心想着要治病没办法,到时就算再疼也得忍着。
孟松洵低眸看着程亦炤言罢,唇角似有若无的笑,蹙眉不悦道:“施针而已,能有多疼,你莫吓她!”
程亦炤瞥他一眼,顿觉无趣,暗暗嘟囔道:“你还真是始终如一,从以前到现在,将人护得牢牢的,唯恐别人欺负了去。”
他声儿虽低,但柳萋萋仍听清楚了。
以前……哪个以前……
她今日不是和这位程大夫头一次见吗?他怎会说起什么以前的事。
正当她蹙眉疑惑之际,却见程亦炤低眸看来,静静凝视了她许久,蓦然道:“今儿这诊费我便不收了,只当是给姑娘的见面礼。”
他唇角含笑,一双漆黑的眼眸倒映出她的影子。柳萋萋只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复杂,揉着欣喜又不乏淡淡的怅惘。
柳萋萋看不明白,只莞尔一笑,颔首道:“多谢程大夫。”
自前院取了药,柳萋萋便与孟松洵一道回了武安侯府。
回去时车夫换了一条路,途经栖翠湖,柳萋萋掀开车帘,便见湖岸边杨柳吐了新芽,桃花盛了满树桃粉,春和景明,万物生发,正是好时节。
沿岸不少人架梯挂起彩灯红绸,柳萋萋远远望着,心下冉起好奇,便听玉墨在耳畔道:“姨娘,瞧,这些人都是在为两日后的花神节做准备,京城的花神节甚是热闹,到时不仅有女子扮了花神游街,那湖上甚至还会有以百花为材制香的盈香宴呢。”
这盈香宴柳萋萋还真知道,是当时陪沈明曦学制香时,偶然听孙嬷嬷说起的。
发起盈香宴的是安国公夫人于氏,她嗜香成性,打十年前起,每年都会在栖翠湖的游船画舫上举办盈香宴。
但此宴只有受邀的京中贵妇贵女们可参加,无邀不可入内。
两年前的花神节,秋画曾拉着她来过一回,她站在岸上,见那画舫之上衣香鬓影,香烟袅袅,或是离得还算近,船上燃的香品香气幽幽钻入她的鼻尖,那令人陶醉其中的香味她至今无法忘却。
柳萋萋听玉墨说着,不由得往湖面上望,还真瞧见一艘画舫漂在中央,正有人拿着彩绸装饰布置着。
她虽不言,可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向往仍是一下被孟松洵捕捉了去,“可想去那盈香宴看看?”
柳萋萋诧异地回过头,“可……那地方只有受邀的人才能去。”
她哪里有资格。
孟松洵笑了笑,“这还不好办,听闻今年大嫂也会参加,我会说服大嫂,让她带着你一道去。”
“真的吗?”柳萋萋知道孟松洵从来不会诓她,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兑现,她那双潋滟的杏眸愈发璀璨明亮,旋即欣喜地道了声,“多谢侯爷。”
多大的事,就见她高兴成这般,孟松洵心下颇有些不是滋味。
若顾家并未败落,如今的她应当名正言顺被邀请才对,又何需要靠着他大嫂才能跟着进去瞧瞧。
一想到能去盈香宴见识各色未见过的香品,柳萋萋便兴奋不已,她偶一侧眸,便见孟松洵薄唇紧抿,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侯爷,您怎么了?”柳萋萋问道。
“没什么。”孟松洵浅笑着摇了摇头,街巷边传来叫卖声,他默了默,倏然问道,“可要吃糖饼?”
柳萋萋:“啊?”
此时,栖翠湖畔。
顾筠眉自贴身婢女素儿手上接过竹篮,纤细雪白的柔荑压低桃枝,采下开得正好的桃花放入篮中。
素儿见状,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要说这盈香宴,姑娘是年年不去的,毕竟这京中女子的制香手艺哪有能比得过姑娘的,姑娘要是去了,其他人哪还有活路,可怎的您今年就突然变了主意呢?”
顾筠眉不答,反问道:“先前你给我的参宴名单可是准确,你确定上头的人都会来吗?”
“应都是会来的。”素儿道,“奴婢买通了安国公夫人身侧的婢女,她说上头的都是回了帖子答应会去的,除非临时变卦,不然应是不会错。”
顾筠眉闻言垂下眼眸,盯着竹篮内粉嫩的桃花朱唇轻咬,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她长睫微掀,无意往远处望去,却是一时间怔在那里。
湖畔的一棵垂柳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外站着个男人,身姿挺拔如松,面若冠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手中似是拿着什么,从外头的车窗递给里头的人,车窗内伸出一只细弱的手,接过那用油纸包的物什,露出小半张脸,是个女子。
那物似是有些烫,她去接的一瞬间却是蹙眉一下缩回了手,男人见状弯了眉眼,薄唇微张不知说了什么,满脸都是宠溺的笑。
顾筠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面色越发难看,确信那人是孟松洵不错。
可这么多年,自打顾湘绯没了之后,她便再未见过孟松洵对哪个女子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马车里的人究竟是谁!
第45章
见顾筠眉紧盯着前头一动不动, 素儿疑惑道:“姑娘,您怎么了?”
“那是谁?”顾筠眉沉声问。
素儿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那厢, 武安侯站在马车前, 正笑着与车内的女子说话。
怪不得她家姑娘这般反应,素儿小心翼翼道:“奴婢也不晓得,不过听说武安侯前段日子收了不少各处送来的美人儿,想是其中一个侍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