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里,她看见一支糖葫芦被伸到了她面前。
有个看不清眉眼的男人弯着腰,在笑着哄她。
“念念,听说你看了你爹藏的那本书,你可还记得那本书中写了什么,能不能讲予我听听……”
第69章
柳萋萋秀眉蹙起, 紧接着,一道熟悉又急切的声儿在她耳畔响起。
“念念,无论是谁问你有关《异香录》之事, 都绝不可透露半句, 明白吗?你就说你根本来不及翻阅此书,根本不知书中的内容,还因着偷书被父亲打了一顿,再也不想看那书了,可记住母亲的话,记住了吗……”
这是她母亲苏氏的声儿, 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她蹲在她面前, 那张心急如焚的面容。
柳萋萋想不起先前问她关于《异香录》之事的男人的模样,但看他熟稔的语气与态度, 恐是她幼时亲近之人。
可那人为何要偷偷以糖葫芦哄骗她说出《异香录》上的内容。
柳萋萋想起先前在京中遇到的几个案子,似乎都与那本《异香录》有关。
那顾家当年的惨案会不会也与此书有所关联。
见柳萋萋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苏老爷子顿时担忧道:“怎的了,可是伤口疼了?”
柳萋萋摇了摇头, 亲昵地上前挽住苏老爷子的手, “没有, 我们外祖父妙手回春, 念念的伤早好得差不多了。”
她拉着苏老爷子在檀木圆桌前坐下, 给他斟了杯茶, 旋即迟疑着问道:“外祖父, 你可曾从母亲口中听说过一本叫《异香录》的书?”
此时, 京城, 暮醉轩。
凛阳侯三公子邱辞下了马, 便由伙计领着一路往二楼厢房而去。
甫一打开房门,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而那位武安侯正举着杯盏一杯接一杯地往肚中灌着烈酒,余光瞥向这厢的同时,还不忘吩咐伙计再拿几坛好酒来。
邱辞皱着眉头,看着他这副样子,嫌弃道:“你难得约我,我本还高兴,以为你终于从失去佳人的阴霾中走出来了,不想原是来找我喝酒,借酒浇愁罢了。”
他也实在是不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妾,竟惹得两个男人为她发疯,不止是眼前这个,还有那位刑部郎中,听说打那妾死后,也同样整日郁郁寡欢,他那位新婚妻子气得不轻,同他闹了好几回,还吵嚷着要同他和离云云。
孟松洵没有接话,只看着伙计送上几坛子酒,恭恭敬敬地将房门闭上后,才直了直背脊,眸中的浊色一扫而空。
邱辞还未来得及品上一口好酒,就见一副卷轴被骤然丢到了眼前。
“这是什么?”
他疑惑地打开,然只草草扫了几眼,面色骤变,顿时似烫手山芋般将此物丢得老远。
“你疯了!”邱辞差点喊出声,但想到这是在酒楼,忙压低声儿道,“这可是大理寺的案卷,上头记载的还是……你居然敢将此物偷偷带出来,不要命了吗!”
孟松洵却是不为所动,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并非原卷,不过我是记下了其上的内容,抄录下来的罢了。”
他瞥了眼那卷轴,眸色冷了几分,“而且,其上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从案发状况到证人证物,可谓纰漏百出,我看过不少大理寺的案卷,像这般荒唐的还是头一回见……”
看着孟松洵唇角露出的嘲讽的笑,邱辞抿了抿唇,大着胆子拿起那卷轴,复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不由得双眉拧起。
的确如孟松洵所言,这份案卷内容太过单薄,甚至连先皇后和云妃的尸格也记录得极为简单。
按理说皇后之死是大案,当时三司联手调查,能调查出的东西绝不可能仅有这些。这样的案卷都能入库,确实荒谬得紧。
邱辞垂眸沉思之际,就听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我想就你听说的,应当也比其上记载的更多的吧?”
他抬首看去,便见孟松洵正眸光灼灼地看着他。
邱辞顿时明白了孟松洵今日约见他的缘由,敢情是想从他这儿知晓一些案情。
他消息的确灵通,孟松洵也确实没找错人,邱辞掩唇低咳一声道:“其实我知道的也就那些……”
他娓娓道:“听说,当初头一个发现先皇后被毒死的,是入宫前便开始伺候先皇后的婢子,据她所说,先皇后前一日因身子不适并未吃什么,只服食了顾家开的香汤。先皇后死后,那婢子还告诉陛下,说她怀疑是云妃娘娘联合顾家害死了先皇后。后来陛下命人囚禁了云妃,让人验了煎香汤剩下的药渣子,证实那药渣子的确有毒,正当陛下欲命人拷问顾家时,云妃自缢并留下了那封认罪书,此事你也知道,但你可能不知……”
“不知什么?”见他显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孟松洵神色一凛。
“我也是听人说,不知是真是假。”邱辞迟疑许久,才道,“当年被带来验那药渣子的,正是如今颇受圣眷的冶香官顾大人。”
顾大人?
顾长奕!
孟松洵剑眉蹙得更紧了,此事他的确不知,案卷上甚至丝毫未提及此事。
可为何不提,是谁想掩盖此事,若那香材真的有毒,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记载其上,以便将来复核,可刻意避而不谈,则像极了做贼心虚。
想到这个小顾家,孟松洵不禁想起上回顾长骤为制婴香残害无辜少女一事,难不成当年透露《异香录》一事的正是小顾家的人?
还有先皇后被毒杀一案,不消细想,都能发现此中诸多细节处处透露出拙劣可笑,无法令人信服。
首先是云妃联合顾家通过香汤向先皇后下毒一举,此法不免太过直接,毕竟如果香汤有问题,一查便能被发现。顾家用这种法子害先皇后,就是在向世人昭示其就是凶手。
其次,便是云妃愧疚自经,以死谢罪,为何还要留下那封认罪书,承认自己和顾家的罪行,她是顾家人,此举不等同于亲手将顾家往火盆里推。
孟松洵对这位云妃,即顾湘绯的亲姑姑,原来的顾家姑娘尚有几分印象。她是个明眸善睐的婉约女子,说话温声细语,嗓音似流水清泉般悦耳熨帖人心。
她本不愿进宫,但无奈一朝被天弘帝看中,为了顾家,只能被迫入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囚笼。
她将自己的家人看得极重,以孟松洵对她的了解,就算认罪,她也是会一人承担所有罪责的人,绝不会连累到顾家。
那封认罪书是否是她亲笔所书仍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