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 第18节(2 / 2)

掠妻 相吾 2098 字 6个月前

    不是她想不到回话,而是觉得此时回话很无力,这种事谁瞧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没人会这样办事的。

    可是荀家和陛下不一样,在这重重宫门后,外人永远不知道锁住了多少情谊与利益,以致于文帝会如此信任荀引鹤到直接破格提他做了丞相。

    一步登天也不过如此了。

    沈知涯怕她冲动犯傻,在家时隔着门又把荀家和陛下关系给她梳理了一遍,又道:“你可以不信皇家亲情,但你一定要明白,在变法失败后,陛下选择让荀引鹤收拾陶都景留下来的烂摊子,给陶都景治罪,之后又破格提拔荀引鹤为丞相,必然是因为有什么宏图伟业需要荀引鹤与他一道实现,而在这些面前,你那点事,真的不值一提。”

    恐怕荀引鹤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才会屡次有恃无恐罢。

    在利益面前,真相与公正总显得如此可笑。

    过了好会儿,江寄月方才憋出一句:“无耻。”

    她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些天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和江左杨教给她的那些东西是如此格格不入。

    荀引鹤沉默了会儿道:“若不如此遮掩,张大人是绝不会轻易放弃,你迟早会被牵扯进这个案子,成为上京茶余饭后的消遣。”

    江寄月冷笑:“现在除了没有流言蜚语外,我的处境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沈知涯拼命给江寄月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待会儿面圣时若行错了事,说错了话,还要仰仗荀引鹤帮忙遮掩呢。

    江寄月偏过脸没有看他。

    荀引鹤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阿月。”

    江寄月装作没有听见。

    他道:“你想不想恢复江先生的名誉?”

    江寄月猛地看向他。

    江左杨的死一直都是江寄月的一根刺,直到现在,她没有办法相信一个如此乐观的人,有一天会选择抛下他的女儿,投缳自尽。

    即使过去两年了,江寄月仍忘不了那时给江左杨去送饭,门打开却看见一双悬空的脚时,骇意与悲恸如何如山般向她倾轧过来。

    江左杨没有解释过他自尽的理由,他的绝笔书里只有一句:“四十六年,唯欠一死。”

    衙役拿了绝笔信,更是相信江左杨是因为陶都景变法惨败而羞愧,所以自尽赎罪,于是很快结案,而那天之后,朝廷从未定下的罪名就这么判死在了江左杨的身上。

    可是江寄月知道这件事不该这么算的,提出变法的不是江左杨,支持变法的更不是他,他只是香积山一个教书先生罢了,区区一介白身,这样的罪又如何能算到他头上?

    于是她像被捏住了七寸,看着荀引鹤:“你有办法吗?”

    第23章

    荀引鹤承认自己的卑劣, 他几乎用上了所有可以利用的手段在围剿一个姑娘的自由。就连朝廷中的政敌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如今却被他用在了一个柔弱无辜的姑娘身上。

    这样的事说出去谁都不会信。

    家世显赫, 掷瓜盈车的荀引鹤想要留住一个姑娘是只消动动手指的事, 根本无须耍手段,他们都会这样说,何况荀引鹤不是这样的人。

    能说这种话的人, 既不了解江寄月,也不了解荀引鹤。

    有时候荀引鹤也会觉得他的名字是真得取得好,就跟他这个人一样道貌岸然。

    自古文人两个选择, 或是继往圣之绝学, 开万世之太平,或是枕山栖谷, 梅妻鹤子。

    荀家是最追名逐利的家族,在官场占据份量十足的地位后, 还要觊觎文人的一席之地,于是装模做样取了个‘引鹤’之名, 仿佛他真是淡泊名利, 喜好老庄之道。

    但其实剥开老庄的皮, 露出的仍旧是入世的心。

    就像他, 剥开风光霁月的一面, 露出的心其实早就藏污纳垢。

    虚伪的外向之面, 从来只是骗人, 却骗不过内心, 所以为了得到江寄月,他愿意这样做。

    荀引鹤道:“办法自然是有的。”

    其余的不消多说, 江寄月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会自己去悟的。

    江寄月站着, 那一刻她真切认识到她与荀引鹤的差距在哪儿,他是最凶猛,也是最有耐心的猎手,一旦瞄准了猎物,就一定要得手。

    危险的陷阱不管用,就用饵食诱惑,一样样地试,猎物总会对着他的狰狞獠牙乖乖露出脖颈。

    而这件事最可怕也最绝望的地方在于,无论是陷阱还是诱饵,荀引鹤都有,也只有他都能拿得出来。

    所以江寄月在荀引鹤面前,只能是那只上天无能,遁地无道的可怜猎物罢了。

    身后响起足音,是文帝起身了,命小太监来传召。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动作,荀引鹤与沈知涯都在看着江寄月,她的选择最后决定着她与沈知涯是平安离开皇宫,还是因为得罪了文帝,遭了罚。

    似乎她还从来没有这样重要过。

    可江寄月也清楚,她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因为无论她怎样选,都不会动摇荀引鹤一分一毫,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玉石俱焚,有的只是鸡蛋碰石头。

    江寄月闷声道:“我知道了。”

    沈知涯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江寄月听到这声笑就足够反胃难受得了,所以她没有去看荀引鹤的神情。

    大约也没有很得意,因为力量悬殊的较量,得手是必然的,所以也没有必要得意。

    三人进了正殿。

    文帝午休起来后是习惯吃一盏酽酽的浓茶醒个神,所以江寄月他们进去时,正看到他吃了口茶,又捻了块枣泥山药糕吃着,随性得根本不像是帝王召见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