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没把沈知涯放在眼里,见他冲出来,随手甩给他一个巴掌,干惯体力活的手生满茧子,力气大得并非他这种柔弱书生能招架住,沈知涯口吐鲜血,眼冒金星地摔倒在地。
他听到壮汉在问人:“你确定是这人?”
那被问的人没回话,只点了点头,又道:“我且与他说句话。”
沈知涯听出了那人的声音,这人曾经在梅香小院狠揍了他一顿,拳头下手个个阴毒,沈知涯是做鬼都忘不了他的。
他是侍刀。
是荀引鹤的人。
侍刀走来,长靴停在他脚边,并不怕他认出自己,单手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跟前,压低了声音道:“相爷让我跟你说,也该让你知道,那日若他没去,江姑娘会遭遇点什么,只有如此,你才会真心悔过。”
沈知涯嘴唇蠕动正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他惊恐地望向侍刀,侍刀道:“放心,只是一晚上而已。”
之所以让他失语,恐怕也是因为担心他胡乱说出什么秘辛来吧。沈知涯愤怒无比,但侍刀已经把他轻飘飘地丢下了,对那壮汉道:“这人随便你用。”
那扇朱门阖上了,只剩了那壮汉啐掉狗尾巴草走到他面前,道:“听说你还是新科状元郎?我还没弄过这么有学问的书生。”
直到此时,沈知涯才真正地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可是已经迟了。
如果荀引鹤没有去梅香小院,江寄月将会遭遇什么,今夜,沈知涯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但无论如何,阴阳相配,都是自然,而他竟然……沈知涯颤着双腿下床,气愤之下打翻了整个香炉,经过一夜,香味散了不少,但血腥味前所未有的浓。
沈知涯再也忍受不住,大哭起来,那汉子已经把衣服穿好,闻言啧了声:“别跟被糟蹋了的小媳妇似的,昨晚你没有爽到吗?”
都是因为那香!沈知涯愤恨地想回应,却仍旧难言。
汉子没再理会他,只开了门,问那阴魂不散的侍刀:“画也画好了?”
什么画?沈知涯悚然。
侍刀道:“也好了,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取了一袋银子放在汉子摊开的掌心上,那汉子手上一抛一接,银子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看起来收获不菲,他满意地大笑离去,独留沈知涯红着眼怒视着侍刀。
侍刀的手里拿着一卷画,沈知涯像仇人一样注视着。
侍刀踏门进来,手上一抖,那画竟也这般打开了,沈知涯只看了眼,就差点晕过去。
是昨晚的春宫图,画师技艺高超,把人物画得惟妙惟肖,只要见过沈知涯的人都能认出他是这画里的主角。
沈知涯的身体都在抖,他很想问荀引鹤,贵为丞相,荀家家主,便可这样随意轻贱人吗?
侍刀却面无表情告诉他:“林欢的供词交待,他一早就找好了画师预备给江姑娘作画,作出的画日后还会低价卖给书铺,让世人知道,江左杨的女儿是多么的下贱。”
沈知涯张了张嘴。
侍刀的目光如刀般锋利:“相爷说,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沈公子觉得江姑娘能受得,那么沈公子也该受得住才是。”
第30章
侍刀话锋一转:“但相爷做事不如林欢狠毒, 愿意为沈公子留一线,只是这画究竟能隐秘多久, 还要看沈公子的表现了。”
沈知涯知道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了。
其实进了趟皇宫,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沈知涯便琢磨过些不对味了,荀引鹤看似对江寄月霸道无情, 强取豪夺,实则私下处处为她着想。
先不谈林欢,便是为江左杨平反冤屈一事, 明眼人都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 荀引鹤官场沉浮多年,按他的性子, 绝不是会做赔本买卖的傻子。
况且那事说来像是在威胁江寄月,可听文帝的意思, 其实是荀引鹤早早就有了想法,再加上他与江左杨私下有信件来往, 直让人怀疑江家父女与荀引鹤, 不像是全无关系的样子。
但沈知涯只来得及朦胧想明白了这一层, 还未及深思就遭遇了这次祸事, 如此一来, 倒也无需他费心去想了, 一个男子愿意为一个女郎出头, 除却爱意外, 再无旁他的理由了。
恐怕荀引鹤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不知江寄月可知道这些事情。
不, 她应当是不知道的, 她曾亲口告诉过他, 她与荀引鹤并没有其他的关系,江寄月的话,沈知涯还是愿意信的。
可是,荀引鹤再喜欢江寄月也不该如此折辱他,他好歹是文帝钦点的状元郎,又怎能是一个庄稼汉胯/下承欢的贱/人呢?
荀引鹤做事当真是又绝又狠。
沈知涯如孤魂野鬼般飘回了柿子巷,沿途的居民见到他都唬了一跳,几个孩童竟还被他吓哭了。
沈知涯知道自己当下的状态一定很糟糕,可是没有办法,如果可以,他真想奋力地呼喊出来,但他不能,连那哑药都是侍刀让他见过春宫图,确定他不敢乱说话才给他解了的。
他是闭嘴还是丧命,全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走到家门口,沈知涯才发现院子里吵得很,他头很痛,正想转身就听沈母叫他:“你这个孩子,怎么到家门口都不进来?”
听到母亲熟悉的声音,沈知涯差点委屈难过得落泪,可是他受到的伤害过于难以启齿了,他有他作为的男子的骄傲,于是只能故作坚强地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家里好吵,在干什么?”他的声音简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沈母果然关切地问道:“知涯,你声音怎么了?”
沈知涯神色一僵,眼神阴暗下去,道:“没什么,只是染了点风寒,晨起多咳嗽了几声。”
他不想多说,沈母也不好多问,只道:“昨日面圣可还好?你与阿月都未曾归家,急得我不得了。”
沈知涯张了张嘴,最后只道:“我被范廉拉去吃酒了,至于阿月她……被带走了。”
沈母道:“你胡说,自从范家娘子来京后,范廉下了衙后日日准时回家,哪里肯拉你吃酒。”但终究没多问,只叹道,“你不愿说,便不说,只是要记得阿月那,是我们欠她良多,你以后莫做对不起她的事了。”
沈知涯听了阵阵的难受,他道:“娘,我欠阿月的已经还清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