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押他们去衙门,敢射苏家的人,他们肯定想好脱身之计。那支箭如此特殊,他们都不怕留下罪证,可见王家有恃无恐到了什么地步!希望阿冽能把那射箭之人抓住。”
“阿兄,我想留在庄上,阿慕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总要看他脱险我才安心。”
“可这里……”
李奏道:“你放心吧,我的马车很快就来了,我留在这里陪着她。”
元枫带着玄铁走后,洛泱进了庄子。庄子在李家、苏家经营了几十年,到处一片安宁祥和,与刚才庄外的剑拔弩张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金色的麦田就要进入最后收割,屋前屋后一畦畦的菜地长着绿油油的瓜菜,高高矮矮的柿子树、枣树、樱桃树、海棠树,那些快要成熟的果子,挂在随风轻摆的枝叶间。
“小娘子,您看,翻过那座山就是王家的庄子,我们和他们就以山边的小河为界。这也是王家非常想要我们这块地的原因。”一个陪着他们走进来的老军道:
“城郊已经没有小农户,这么多年下来,以前留下来的永业田,也陆陆续续被收走了。咱们苏家算是对农户最宽厚的,要是真被王家收走了……
大家的日子……就难过了……”
老军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战场上不怕死的人,却难倒在一斗米上。
洛泱第一次来东庄,却像看见一位陪伴多年的老朋友那样,心里充满了不舍和忧伤。
再听老军这样说,她简直心如刀割,只能安慰道:
“你让大家放心,就算苏家暂时不得不放弃,将来也一定会把庄子拿回来。”
刚才听阿兄的语气,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拍胸口,她就知道,就算到了公堂上,也未必能够惩罚凶手。
要伸张正义,需要比这些为非作歹的人有更大的权利。
她抬头看着默默陪在她身边的李奏,笑道:“这里是不是很像世外桃源?真希望它永远能被我们保护,永远都这样美好。”
“会的。你别担心,你想要的美好,我们都会拥有。其实那个小骆驼……”这个有外人的场合,李奏还真不知怎么跟他解释,他只是不愿意看她担心。
“六郎,阿冽他们回来了。”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正在下马的阿冽。
“没追到,让他跑了!”阿冽皱着眉,眼里都是懊恼:“这人身手很好,我们追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他在林子里闪了一下,我怀疑那时候他已经转了方向。”
“会不会是宫里人?”
“这……很难确定。但一定是熟悉跟踪术的人。”阿冽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程越也点头道:“在掩盖踪迹上,要比我们暗卫跟胜一筹。”
难道真不是王家?这样的高手,怎会跟在王熠的婢妾身边?
“抓不到凶手,府衙那边就更难了。就算是裴煊在,恐怕也拿他们没办法。”这不是说狠话就能解决的事,李奏低头向洛泱道:
“你先进去看看,我很快就来。”
洛泱点点头,带着丁香进了一个小院。院子里站着几个老兵,看见洛泱进来,全都低眉垂首致意,让开进屋的路。
万幸,躺在床上的玄慕脸色发白,但他还是清醒的,他转头看见洛泱,不禁有些局促:
“小娘子,我真的没事,这里脏得很,你快出去……”
“谁说我这里脏?战场上肠子都划出来了,塞进去就把肚子缝起来,那才叫脏!”老郎中不满意的叫到。
洛泱这才注意到,屋里有股酸味,四下看看,原来是墙角烧着醋,老郎中是用醋来给房屋里消毒。
大唐也有外科?
第一四五章 裴煊归来
老郎中原是个军医,一辈子无儿无女,五十八岁离开军营,便跟着这些老军到了东庄。被人叫了几十年“老郎中”,连姓什么都忘了。
大小东庄五百多口人,多多少少都得过他帮助,就是脾气有点怪,大家都说,这是他没娶娘子的原因。
如今,他已在东庄住了十五年,别的还好,就是眼睛像蒙了层霜,视线变得模糊了。据说他懂得金篦刮目,可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刮,只能这样一天天拖下去。
玄慕被人抬进来的时候,老郎中扒了他上衣,凑上前仔细摸摸看看,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
箭头入肺腑,拔出来倒刺必会割断血脉,那就活不成了。
玄慕还是小哑巴的时候,老郎中就认识他,那时,他经常跟车在东庄与苏府之间两头跑,帮忙搬收下来的果蔬,虽然是个聋哑,他整天乐呵呵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老郎中没想到阿慕的聋哑居然能被人治好,更没想到,这个健康快活的阿慕,转眼间到了生死关头。
所以他才有些气恼,气恼自己眼睛看不清,气恼没有把握救这个年轻人:
“嫌脏,就让你义父把你送回苏府,那里不是有府医替你治耳朵吗?你这箭伤我治不了,你还是走吧。”
阿慕知道他就是这样面冷心热的人,捂着胸口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让……看到我这样子。”
“我是真不能治,箭头没射入心脏是你运气好,可它进了肺腑,听你说话气还蛮足,说不定尚未贯穿。可我不敢给你拔,心肺附近都是血脉,稍微割破出血,你连遗言都来不及说,就排队等轮回去了。”
老郎中干脆说了出来,他也不想耽误阿慕治伤。
洛泱走到阿慕身边,伤口处还能看到箭镞的尾部,外面已经被老郎中敷了止血药,渗血情况严重,但老郎中的顾虑是对的,这个位置确实很危险。
“还需抬高小半寸才能确保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