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冷了几天,这两天出太阳,暖和得像春天。
阿夔他们几位大唐儿郎骑在高头大马上,沐着冬日暖阳,围绕在马脖铃叮当作响的马车旁。
亲王府无独立幕僚,只有一位长史,但李奏有圣上赐给他的“玄冰卫”,李凛、李冽两人也因此有了军职。
他复王爵后,圣上赐他步辇,还特意给了他两位流外九等的辇者。
这两位四十来岁的辇者,本来是圣上故意寒碜齐王的,后来他自己也忘了收回去。
今天替洛泱赶马车的,就是两位辇者其中的一位,名叫毕鹏。他做辇者之前是个马夫,两京道路他了如指掌,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马车刚出城门,鞭子就被他甩得“啪啪”响:
“郡主坐稳喽,天黑之前到华胥驿。”
这是齐王交代的,百里的路程,不要赶,分两天走。坐在毕鹏旁边的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也是齐王派来的,名叫第五富。
他是第五琦的后人,长安柜坊开业,他来应聘做了账房,后来李奏发现他做事稳妥,便有心让他接了榷茶一事。
上次跟着去贺拔惎的小茶园,第五富已经把契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惊异于郡主所拟契约的清晰,也钦佩洛泱三方共赢的大度。
但他有些怀疑这是否能推广出去。
他们只是榷茶商,就算朝廷的榷茶郎有这等大志,也未必能凭一己之力推行下去,毕竟身后没有强大的皇权支撑。
“按去年,再过半个月就该下雪了,今年怪得很,冷了几天又暖了。”丁香跟着小娘子出门,肩上的责任大得很。
洛泱却不觉得暖冬有什么好,暖冬必天旱,之后又是倒春寒,这对春天出苗的庄稼来说,是到难过的坎,再加上害虫顺利过冬,虫灾的发生就是大概率事件。
这时候还没什么农药,田舍郎只能靠烟熏和人工驱赶,虫灾简直就是致命伤。
明年真是不容乐观。
“小娘子,前面就是驿站了,咱们下去歇歇,也让马儿吃吃草。”第五富隔着帘子对洛泱道。
阿夔他们骑马走马车的速度倒是很轻松,他们比马车先进了燎原驿。
“拖下去,杖四十!”驿丞背对着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份文书抖了抖:“唐铁牛,你去送!已经耽误了半天,你快脚追回来,到上京之前还没赶上,连你一起责罚。”
那要被打的驿卒趴在条凳上,还在极力辩解:
“是蓝田关除了乱子,守将下令封关,我在关外过不来,这才耽搁了半日,驿丞您就饶了我,铁牛加的钱我出……”
“你出?行。你腰包比脸还干净,我就看你从哪里出!”
驿丞发话,那两个要打板子的驿卒停了下来。
那驿卒慢腾腾爬起来,脱下幞头,从里面夹层抠出一点碎银子,挑了个大一点的,恋恋不舍的递给驿丞,驿丞接过来,劈手又把他另一块小点的也抢了去。
“你这四十板先寄着,唐铁牛要是追不回来这半天,你再陪着他打。”
驿丞收了这不到二两银子,背着手要往屋里走,那驿卒苦着脸跟在他后面还在哀求,十步开外的阿夔扬声道:
谷span>“驿丞,怎么不接客?”
那驿丞赶紧回头,见阿夔、阿慕他们身上披着麂皮大氅,虽未穿军服,气质却很像宫里的侍卫。
他堆起笑脸,一边朝驿卒挥手示意去接马匹,一边迎着他们走过去:
“二位郎君快快请进,冬天出门的人少了,驿站的上房都空着。”
“十二人,不住夜,好饭菜做些出来,吃完了还要赶路。”阿夔懒得管他们那些蝇营狗苟的破事,安顿好小娘子才是正经。
“十二……”驿丞已经看到了后面的人马,看样子,这是大户人家主人出行,他连声道:“好好好,您先坐,一会就上菜!”
洛泱下了马车,他们分两桌坐下。
阿慕心事重重的坐在洛泱对面,忽然,他招手叫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驿卒:“驿卒,对,就是你,到这边来一下。”
那驿卒晚到将近半日,按规定,要打四十大板,他花钱买了这板子,可钱没了,他也高兴不起来。
正蔫头巴脑的走出去,听到阿慕叫他,老老实实走过去问:“郎君要加酒水还是加菜?”
“我就想问问,刚才你说蓝田关出事,封了半天关门,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驿卒道:“封关门那是在查商洛过来的强盗,因为在蓝田驿的墙上出现了一只鹦鹉,鹦鹉就是那些强盗的暗号,嘴指向哪边,他们打劫的目标就在哪边。”
“强盗?强盗竟敢到官府的驿站里打劫?”洛泱好奇问道。
“小郎君不知,蓝田驿是出京畿南行的要道,过去不远,就是隔断京畿与山南东道的关隘。
山南东道今年有瘟疫,有人活不下去了,才在这四镇交界处落草为寇。此寇凶悍,据说,他们每次作案前,都要生吃人肉,京畿、河中、陕虢都严防死守,不让他们入境。
在京畿内发现了他们做的标记,那还了得?
这事若惊动圣上,这几个镇可就统统要换人了。”
那驿卒在关外等候的时候,也是听百姓八卦来的。守将得到通报,将关门封闭,就是要斩断他们的后路。
结果搜查了半天,并没有找到可疑人员,只好打开了蓝田关。
“吃人?这也太夸张了。”
洛泱想起了《绝代双骄》里的李大嘴和屠娇娇。
“虽不知他们吃人是真是假,反正他们打家劫舍,杀死了不少人,这个总是真的。”那驿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