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得再往前一点。”
“再往前?”洛泱朝荷叶里走了一步:“这样吗?”
“对对,再往前。”
“还要往前?这样吗?啊……”
她脚边的荷叶突然分开,李奏伸手将她一揽,两人一同倒在一叶扁舟上,溅起的池水让洛泱睁不开眼睛,岸上的阿冽笑着摇摇头,转眼又不知藏哪儿去了。
分开的荷叶很快摇摇摆摆的再次合拢,将二人和那一叶扁舟都遮了起来。
李奏并没坐起来,依旧保持着让她躺在身上的姿势,手摸到桨,将小船慢慢滑向花海更深处。
头顶上是莲叶间分开的一线天,小船两旁碧绿荷叶,像是在湛蓝天空中快速移动。偶尔一朵两朵荷花,旁逸斜出冲到她面前,让她惊得闭了眼,那也是花心荡漾。
她慢慢从李奏身上转身,和他并排躺下,他放开船桨,将她搂在怀里:
“这里才是赏荷最好的地方,你喜不喜欢?”
“喜欢。就像在一片森林里,只有我们。”
一条鲤鱼表示抗议,“噗通”一声跳起又转身钻入了水里,两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李奏捧着她的脸,温柔的亲吻着她的唇,忽而笑道:
“我准备了清酒,要不要喝一杯?”
两人坐起来,李奏伸手到船头的拦板下摸出一个圆鼓鼓的白瓷小酒坛,又拿出两只白瓷杯子,倒满一杯递到洛泱手上:
“我俩虽未拜堂,但在我李奏心中,你便是我唯一的妻。
曾有人劝我,娶别的女人放在后院,并不需要喜爱,也不会影响给你独宠,此为君王之爱。
可我却发现,自从有了你,我的后院变窄了,只放得下小小的一个你。
若我多出来的今生能有两次幸运,我希望一次是遇见你,一次是与你走到底。”
洛泱鼻子酸酸的,爱一个人到极致也不外如此,她伸手与李奏交臂举杯:
“我终于知道来此一遭的意义,就是让我这个以为爱情灭绝的宅女,再次相信刻骨铭心。六郎,自从属于你,我只属于你。”
两人如饮合卺酒那般郑重,连饮了三杯,李奏将剩下的酒倒在船舷两侧的水里。
霎时间,整个曲江池都醉了。
夕阳余晖终于照不进密密的遮天莲叶,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船儿在碧波中微微晃动。
船边的莲花看呆了,羞得轻轻颤抖着,一不留神,被初来的晚风掀落了粉红花瓣,飘飘悠悠落在李奏盖在背部的外衫上。
莲叶饮了两人的酒,自然伸手来护,想要挡住欲窥春色的晚风,自己却被船儿漾起的水波,一浪一浪推得心猿意马起来。
“阿奏快来!”洛泱的声音似乎在曲江池上空笑着朝他招手。
“好,我来了!”
莲花终于睡了,小船的激荡亦归于平静,两人微醺微醉,相拥枕在这层叠碧波之上,他们这才发现天都黑了。
远处游船里传来不绝如缕的丝竹之声,颍王靠坐在逍遥椅上,王雪儿在旁边给他打着扇子。
她今儿从观音庙里回来心情就很好,颍王很久没看到她笑得那样轻松,心里一高兴,让仆人再到庙里多捐了一倍香油钱。
坐在蒲团上的杨嗣复笑道:
“今日殿下与齐王对弈,胜负几何?”
“不胜不负,打了个平手。”两人也就下了两局,齐王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杨嗣复若有所思道:“您说会不会是齐王猜到是我们在背后……所以才来套您口风?这个节骨眼上,您可万万不能被他吓倒。
我们已经准备好弹劾裴度支的奏本,苏元枫不在,他孤掌难鸣,若是能将他赶回东都,齐王的独角戏,就彻底唱不了多久了。”
“想不到笑到最后的是我李瀍……好,你去好好准备,裴煊是个心细的人,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此事办妥了,本王给你记一大功。”
杨嗣复得了颍王示下便退了出去,几位乐工从外面进来,继续给颍王他们奏乐。
王雪儿等乐声起了,才小声道:“殿下,刚才说那位裴度支,是不是陈留大长公主的长子?”
“不错,是他。”
“我记得先圣还在的时候,经常念起远嫁的陈留公主……”王雪儿替颍王倒了杯葡萄酒,又道:“这位裴度支他是你正经表弟,就算是看在你亲姑姑的份上,您也该放他一马。”
“话说得没错,谁叫他站在老六的船上,风浪卷起来,误伤也是有的。”
颍王与王雪儿年龄相当,两人性情相投,颍王对她另眼相待,王氏说的话,他倒是能听进几分。王氏耐心的说:
“杨嗣复原来结交的是安王,这次齐王那里出了些风吹草动,他便跳到您身边,这个人野心不小,您可不能跟着他走。
您一向宅心仁厚,修身养性那么长时间,躲过几次风浪,何必在这个时候卷进太皇太后与齐王之争?咱们坐山观虎斗,做您的富贵亲王不好吗?”
您只管收买人心,别的什么也不做。若是齐王真倒了,您觉得郭家还能撑着李成美走多远?
到时,您不想上,大臣们也会推着您上,这样不好吗?”
王雪儿从小入宫,也算是见证过王朝更迭,她说的“以静制动”,确实是颍王现在最安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