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王府近来的消息很多,她听了,但没在意。她不在意谁是下一任的沐王爷, 不在意又是谁被送去当了质子, 其实对兰郡主和俞宁筹备婚事的事也不算在意。
唯有沐王妃, 她总是觉得……王妃算是在水波中沉浮的浮萍。没能抓到根, 全然被他人推着走。早前被嫁入了王府, 不是王妃能决定的。后来生下了儿子,儿子走偏做恶也不是她可以随意阻拦下的。
或许其中有王妃的没能教好在其中。但对于其他人所做下的错事而言,这点错误倏忽有点微不足道了。
当然,是她站着不腰疼。
她沐子芝没有经历过沐王妃的一生。要是真在沐王妃的位置上,不管是她还是月娘,未必能做得比沐王妃好。
她带着白云和潭梦拜访沐王妃。
出乎她预料的,沐王妃的偏院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所有仆从半点没有因主人半疯半傻而轻待主人。就连在偏厅坐下,茶水也不必在沐王府喝的差。
四郡主年纪轻轻,用稚嫩又似乎老练的语气说着:“劳烦姐姐特意过来跑一趟。母……我娘身体不好,每天要睡很久。”
沐子芝问她:“这样。她现在每天能说话了么?大夫怎么说?”
“大夫用了一个偏方,挺好,但毒得慢慢排。”四郡主带着一种期望说着,“虽然伤了根基,好好养总是能够养回来的。”
她掰手指细数:“我让别人送我东西都送了很贵的药材。有那种好多年的人参,有太医院珍藏的药丸。”
她还乐滋滋告诉沐子芝:“我娘昨天好像清醒了一会儿。她听说你要来,还让我送一个东西给你。”
四郡主让人送上了来了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香囊。
沐子芝没见过这香囊,也不懂送香囊的意义:“这是?”
“姐姐是周城人,应该知道雨季来临,山上总有各种菇可以采摘。口感很是鲜美。”四郡主年纪很小,经历了这场变故,再不是一无所知的孩童。
她强迫自己成长起来,也从侍女那儿知道了很多事。
四郡主从侍女手里接过了盒子,摆手让周边所有人退下。她将木盒推向沐子芝,放低了声音:“这是我娘用菇特制的药粉。也是我爹亲自给我娘喂下的。少则致幻,多则毙命。”
四郡主笑笑:“她说她这辈子不会再用到了。”
这话从一个稚嫩孩童口中说出来,听上去极为渗人,好似沐子芝有一天会用到一样。不过沐子芝却意识到,沐王妃或许已经清醒了过来。
又或者说这个常年掌控沐王府的女子,从未疯过。这一切都可能只是一场用低浓度毒药粉制出来的一场戏。
这群拥有权势的人,一个比一个复杂。
沐子芝将木盒重新推回去:“替我谢谢她。这个我也用不到。”
她想着沐王府都换了主了,自己那些嫁妆:“对了,我之前的那些嫁妆,我让你兰姐姐收下。到时她会给王妃送过来。东西不多,你们看着分。”
四郡主茫然:“这是可以送回来的么?”
沐子芝应了一声:“对我来说可以。”
四郡主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荒诞,于是乖巧点头。
走完这一趟。沐子芝真没有什么还需要纠结的事。她回到周家,很快等到原先定好的日子,跟着周家商队快马加鞭,一路前往京城。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离开家乡,也是她第一次踏上如此远的远方。
她偶尔坐马车,偶尔骑马,总眺望着远方,想象着京城的街道。当车马行驶到巍峨的城墙前,感受到入城汹涌的人流,她终于感受到她娘为何拒绝入沐王府。
苍穹有鹰飞过,眼内不见周城那种轻便小路以及各种小屋,也不见皑皑雪山更不见蝴蝶谷与碧波河水。可整座城池代表着的威严和她从未见过的……规整。
道路修缮齐整,队列看似人多却不拥挤且排列有序。值守的将士不比俞宁这种沐家军肃杀,却有种贵气感。似乎个子都比她那儿高出一截。
沐王府奢华精致,小院却只有那么一点点地方。仰头能看到的是四方的天,低头见到的是柴米油盐。要是哪一天被沐王爷遗忘,只能细数地上有几块砖,院中有几棵树。
唯有走出来,窥见的才是宽广天地,是无边无际的自在。
京城尚冷,她穿着厚重,随着队伍进入京城后,更是惊叹出声。
有些人走过说的话是她在市集上才会听到的京城口音,中间夹杂着不少混合各地的方言。好在她常年总混迹在染坊和市集上,对这些并不算太过陌生。
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有她这样带头,被她带来的这群女子更是也东张西望看起来。总觉得这也没见过,那也颇为有趣。
这里的路和屋子,都和她们常见的那些不一样。至于赶路的时候,由于赶得太过匆忙,大多数人可都没有来得及看途径那些地方时有点什么。
有时她们不少人在马车上都直接睡了过去。
周采和自家两个公子说着事:“院子已经安排好。进京赶考的人太多,这些天各种商人也多。恐怕余下人暂住的地方会稍微需要挤一挤。”
周子淙不在意挥着羽扇:“没事。我们随意一些,给我安排个僻静一点的房间就行。”
周子澹看他哥这么冷的天还挥,不由一哆嗦,往三娘身边靠了靠:“有的人真可怕。都不觉得冷。”
周子淙呵笑一声:“真正可怕的是你这种,往妻子身边靠寻安全的。”
沐子芝给两兄弟各自记上一笔,哼声:“等科举结束再找你们算账。”
商行队伍里不止一个商队。其中段家商队里还有段琰齐。段琰齐这些天忙着赶路,这会儿灰头土脸的。周家三个人哪怕灰头土脸也气质尤在,可他没想到自己以前的姘头还能在沐子芝那儿当帮工,于是最开始装模作样了几天,打肿脸充胖子,随后不仅被自家人封了钱包,路上更是骑马太多吃多了冷气,泄了好几天。
他初来京城,一时都亢奋不起来,躺在马车里幽幽靠着马车壁。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要为了女子而逞强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全然没有文化乱引用的段琰齐,很快跟着自己商队前往段家的在京城安排的住居住。段家在京城一样置办了屋子,不过房屋并没有周家大,也没有周家的屋子摆设精致,纯是为了让商队有个落脚点。
沐子芝则是借了周家光,得以先行将自己带来的几个人全安排下来。
周子淙要备考,匆匆收拾了行李后便闭门不出。沐子芝和周子澹则负责将京城的小院带着人将平日里要用的物件都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