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云拧开头灯,把一直挂在门把上的绳索解下了一头拴在自己身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摸了过去。
周影已经顾不上跑太快会不会摔倒这种事了。
因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背上的动静正在渐渐消失。
起初吴星月还在努力挣扎,无论是喉间溢出的声响,还是手脚不时地抽搐,都证明了她背上的人还活着。
可是现在,她背后的动静已经快要消失了。
周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继续顺着小路跑这一件事。
她低着头往前冲,让头灯照着脚下的路。
只要她跑到路尽头,吴星月就有救了。
直到她一头撞在了循声寻来的江暮云的身上,然后直直地摔倒在地,半天都没能起身时,周影才发现,原来自己现在有这么害怕,害怕到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摔倒后甚至没法在风沙中稳住重心,重新站起来。
吴星月现在已经没了任何动静,这在现在比她疯狂挣扎都要糟糕得多。
江暮云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直接把周影掀开,而后弯下腰身,用双手把吴星月抱了起来,同时着意让吴星月尽量保持平躺仰头的姿势,尽量使她气道打开。
根据江暮云的经验来看,在这种沙尘暴中呛沙的抢救方法和溺水的抢救法基本相同。
在人还清醒的时候,用各种催吐帮助对方清理堵塞呼吸道的杂物是有用的。
可现在吴星月都已经意识不清了,再用什么倒背催吐的方法,很可能会加剧她的缺氧情况,直接送她上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水平仰卧,清理掉口腔杂物之后压额提颌打开气道,然后人工呼吸。
但很明显,这会儿她们正处在沙尘中,现在给她做急救,就像是在水底去救溺水者一样荒谬。
江暮云只能冒险把人抱起来,让她的身体尽量保持水平,等回到安全的地方再进行急救。
吴星月是个干干瘦瘦的小个子女孩儿,撑死了七八十斤,但即使这样,江暮云要抱着她一路小跑也很不容易。
周影摔了两次后爬起身,一路喘着粗气跟在江暮云身后,在看见江暮云家门口时,不用她多提醒,就冲上去给她开了门。
得亏江暮云平时足够谨慎,不该出现在家里的东西她从来都是用完就收,但凡离开家里哪怕一分钟,都要把家里收拾妥当,这会儿才能放心大胆地把吴星月和周影带回来。
江暮云直接把吴星月放在了原本她用来放沙发和浮动房的那片平坦空地上。
坦白讲,同样的重量,拎、背、扛、抱这几种不同的姿势,给人的负重感是完全不同的。
以江暮云的体力,如果是背着吴星月走这么一段路,她现在绝对是脸不红气不喘。
但要她用公主抱的姿势一路小跑回来,路上还要尽量保持吴星月的头、足在同一水平线上,饶是江暮云自诩体力一流,这会儿胳膊也有些使不上力。
好在这么短短一段路,已经足够周影恢复冷静了。
吴星月刚刚被江暮云放到地面上,周影就一把掀开了她的面罩,捏着她的下颌替她清理口腔内的杂物,从人工呼吸到胸肺按压,都是按着秦时武教过的标准急救法来。
周影从没这么庆幸过她们当初选择了和江暮云等人一起行动。
从相识至今,近十年的陪伴,无数次生死与共,吴星月几人于她而言,已经不再只是室友、同伴这么简单的身份了。
她们三个对于周影而言,就是真正的亲人。比血缘至亲更亲的那种亲人。
江暮云甩了甩胳膊,拍拍周影的肩道:“我来吧,胸肺按压需要注意力道。”
周影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她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听了江暮云的话后立刻让到了一边,同时努力搓揉着麻木的胳膊,试图早些恢复知觉,好在江暮云累了以后和她换班。
吴星月的意识回笼,眼皮微睁,首先看到的就是煞白着一张脸涕泗横流的周影。
她眨眨酸涩的眼睛,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江暮云狠狠一下压在胸口上。
“呕——”在吴星月的心里,她这会儿应该是在痛苦又凄美地呻—吟出声,准确表达出自己已经醒了,不用再急救了这个信息才是。
然而她这一发声,江暮云手上的动作是停了,却像是惊到了周影一般。
刚刚还双目失神的周影立刻凑了过来,随后就是一拳头捶在了她被按得生疼的胸口。
“你天天晚上都在到处跟人亲嘴吸霉气是吧?怎么这种憨批倒霉事都能被你碰到啊!”周影说着还不解气,邦邦又是几拳。
刚刚还为周影的眼泪而感动得恨不得当场吟诗一首的吴星月立刻懵了。
“你干嘛啊!”吴星月委屈。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嗓子里的沙还没清干净,这会儿她说话的声音语调都怪异极了。
江暮云满目怜爱地给她递了杯水:“先别说话了,你现在好像一只被拎着脖子马上就要下锅的大鹅在惨叫哦。”
吴星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可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哎!你们俩人什么情况啊!
现在不是应该和她一起抱头痛哭,然后给她爱的关怀吗?
马上就要下锅的大鹅是什么东西啊!
吴星月对于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都散光了。
她现在委屈得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含着一泡热泪回家的吴星月,转头就拿绳铃当朋友圈,群发了一条“天命在我.jpg”的消息。
中间的那个“.”是她前后空了一段,然后让铃声单独响了短暂的一下表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