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被咬了个牙印,肉还没掉。”女人站在船上晃了几下,她身边的少年急忙一把将人扶住,试图让女人靠在他身上。
女人借少年的力量稳住身形,而后拒绝了少年搀扶她的动作,艰难地将她身上那件t恤的宽大领口扒开。
她已经溃烂得如同腐尸一般的右肩露在了众人眼前。
从锁骨到大臂,整个肩头的皮肉外翻,像是有人用钝刀逆向刮起鱼鳞,鱼鳞没刮掉,反而一片片地翘起来,大小不一毫无规律地挂在鱼皮上。
一片密密麻麻焦黑泥泞的烂肉鱼鳞中,偶尔还能窥见一截死气沉沉的森白骨头。
女人直接撕下了一片烂肉,放在手中给江暮云等人看:“我肩膀这块儿在四天前被咬掉了两块肉,伤口附近的肉一点点烂死。起先还会疼,到现在这里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做完这件事后,女人仿佛被耗尽了力气。
她丢掉那块自己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的皮肉,佝偻着靠在少年身上。
陈教授已经不自觉得偏过了头,不忍心再看这可怖的场景。
原本站在江暮云身后的陈城,在女人撕下肩头的皮肉时,不自觉地抱上了江暮云的胳膊。
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放在末世前,她这个年纪不过刚上初中。
她见过很多死人,可这样残忍的景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陈城下意识地往江暮云身后藏去,想要避开这样恐怖的景象。
江暮云觉察到了她的害怕。
江暮云安抚性地摸了摸陈城的脑袋,却没有将她藏到身后。
陈城避无可避,只能将脸埋在江暮云的胳膊上。
江暮云这回没有拦她,只和楚不闻一起同那女人交谈了几句,细细地打探着关于那些变异鱼的消息。
渐渐的,陈城心里翻涌的恐惧平复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了眼那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气血的女人,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块掉在木筏上的污黑皮肉上。
江暮云转头对楚不闻低声说了几句,楚不闻点点头,转身钻回雨棚里,不一会楚不闻手上就提着一个用无纺布裹起来的小布包。
江暮云接过小布包,将它抛到了木筏上:“这消息算是我们买的,多谢了。”
回到雨棚底下的江暮云拍拍身上的水珠,问陈城道:“害怕吗?”
陈城点了点头,坦然道:“怕。”
江暮云笑道:“怕你还盯着看。”
陈城最后盯着那块烂肉的动作并没有被江暮云忽略。
陈城想了想道:“我得多看看。如果看完不怕了,那我以后碰到这种事也能镇定一点,多一点活命的机会。”
于连长忍不住逗小孩:“可你不是看完还怕呢吗?”
陈城抿唇,认真道:“所以我就想,我一定会跟着奶奶好好学,争取早点让这些东西消失。奶奶一个人做不到,首都还会有很多爷爷奶奶,我会跟他们一起学。学累了,我就想想今天的那个人,那块肉。”
于连长沉默了片刻后道:“于叔和你道歉。你想着用今天的事激励自己造福天下,而我只想着开你玩笑,这事是你于叔叔做错了。我们陈城的格局比你于叔叔大得多。”
陈城也沉默了片刻,而后慢吞吞道:“倒也不是激励自己。主要是我一想起今天看见的画面,就会被直接吓到清醒。困了的时候想一想,还挺提神醒脑的。”
于连长闷不吭声地跑去开船,整个人蹲在船尾一脸自闭。
江暮云有些好笑地揉揉陈城的脑袋,小声道:“你看你把你于叔逗的。”
陈城抿着嘴笑:“谁让他先逗我的来着。”
眼看着江暮云一行人调头离开,木筏上的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被少年扶着的女人更是在直接软瘫在少年的身上,险些带着少年一起摔倒。
女人被少年扶着坐回木床上,喘着粗气问道:“他们丢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双手捧着一块摊开的无纺布的中年男人,布料里兜着的几个小小的密封袋怔愣道:“好像、好像是细盐。”
正是他们用得上,买不起,又不惹眼的东西。
女人摸着还能感知到痛觉的腹部,看着头顶上简陋的挡雨棚,虚虚笑道:“运气真好。”
“走吧,继续往南走。避开海市,去南市那几个军队建的基地。”女人的胸口微微起伏:“咱们一家子命不该绝。”
“我们还按原路线走吗?”楚不闻皱着眉,在地图上把那女人说过的有变异鱼出现的地区全部标了出来,而后把它们全部圈成一大块。
齐市距离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不远,如果按照他们计划的路线走,他们明天就能到齐市附近。
那群变异鱼既然没追着逃难的人群南下,那就很可能是只会在被污染的水域活动,他们要绕开那片地方,说难不难,说艰难也不简单。
要么往西,绕回内陆。风险是如果这样绕的话,那他们带的油是绝对不够他们一路北上到首都的。
而且从内陆北上,后面也未必还能走水路。
走不了水路,速度变慢倒不是最重要的。
问题是北方现在很可能是大水刚退的状态。
在雨季到来之前,北方早就成了一片荒漠。
大水过后能留下的,八成不是湿流沙就是沼泽地。
他们在场所有会喘气的生物里,恐怕只有鹦鹉和小懒能活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