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一晚上, 累了就轮流去皮筏艇上躺一会儿,饿了就嚼两片熟蘑菇,日子过得比在船上艰苦多了。
唯一能给他们带来些许安慰的, 就是早晨从天边探出头的一缕阳光。
“好消息啊。”江暮云抬手挡了挡光, 迎着日出的方向看去:“京畿这边有太阳, 白天温度能回不少。”
楚不闻呼出一口白雾:“前面在末世前是一片种植经济作物的农田,如果大白探过了没问题的话,咱家的三个司机就能上岗开工了。”
晚上能见度太差,眼下的路况又过于复杂,即使他们再累也不敢让小白它们带着跑。
万一这几只踩错地儿了来不及刹车那得出大事。
现在就不一样了。
天已经亮了, 前头又是农田,没有什么高楼废墟存在,这种情况下放小白它们几个撒丫子跑一段也没事。
即使大家在末世后大多数时候出行都纯靠走, 但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身心俱疲的时候也是极少数。
严格算来,他们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一周多了。
从进入被污染的水域时刻警惕变异鱼群袭击开始,他们就很少有能睡上一个完整觉的时候。
要不是有近在眼前的首都吊着, 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寒潮赶着, 可能像高量这样末世前后没吃过太大苦头的人, 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高量一听可以休息,立刻转身往皮筏艇上一蹲,同时还不忘给司机小乖嘴里塞几片蘑菇安抚它。
小乖嫌弃地叼走蘑菇, 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只昂首挺胸地用前爪在沙地上刨了刨, 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三只崽现在的状态和江暮云几人完全相反。
之前它们在船上蹲了半个月,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憋憋屈屈地缩在原地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船晃翻了。
昨天好不容易熬到下船, 还没撒够欢呢,就要跟着这几个只有两条腿的人类后面慢慢悠悠地在路上散步。
活像是把人饿了三天之后再把人拎出来喂他一口粥。
就一口,尝个味儿,顺便让人回味一下肚子里有东西是什么感觉,然后继续饿着。
这谁能受得了啊!
得亏这三只都是江暮云等人从小养到大的,聪明懂事必要的时候也能乖巧一阵子,不然早就揭竿而起了。
江暮云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皮筏艇,最后一个上船的于连长屁股还没挨着地,前头小乖就一声狼嚎,带头冲了出去。
秃秃和小白积极响应号召,后腿一蹬扬了几人一脸沙尘。
于连长被这股力道一带,整个人噔一声摔了下来,尾椎骨和船底木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江暮云听着都觉得疼。
于连长刚想喊声疼,一张嘴就被灌了一肚子夹带沙尘的冷风,嗓子眼儿里的呼痛声硬是被堵了回去。
江暮云用围巾遮了半张脸,顺着力道靠在船沿上,把手上抱着的各类地图一股脑全都塞进了楚不闻怀里:“你先看着,我清清脑子,要是睡着了你记得叫我。”
楚不闻应了声:“放心吧。按照我们之前的规划的路线,这段安全区够小白它们跑半个多小时的。”
江暮云点点头,把围巾又忘上拉了点儿,手肘搭上船沿,靠在船沿闭上了双眼。
初升的太阳静悄悄地挂在天边,冷眼旁观幸存者们挣扎求生的模样。
江暮云毫不在意地舒展身体,在寒风中拥抱温暖的阳光。
前世她可没有小白帮忙拉行李,甚至连地图都没有,赶路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背着全部家当摸索着走的。
连走十几个小时累到不行的时候再战战兢兢地找个地方,惴惴不安地睡上两三个钟头。
然后或是被一些不知原因动静惊醒,或是发现自己正在做梦,害怕自己睡得太沉没法及时察觉外界动静所以强行从梦中睁眼,睁眼之后再继续背着行李上路。
一直走到下一次累得不行的时候,再重复找地方、睡觉、惊醒的过程。
直到新春季即将走到尽头,她才会停下为自己打造一个临时避难所,熬过之后可怖的极端天气。
算起来,当初那些不得不耽误的时间,反而更像是她给身体留下的修养的时间。
江暮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她现在的身体耐造程度或许赶不上上辈子同时间段的自己,导致她觉得身体上的疲惫比之前更甚,但江暮云觉得这种疲惫也不是不能忍。
俗称身累心不累,习惯了这种遭罪的感觉。
她这会儿一副咸鱼瘫的模样,主要是她一晚上都绷着神经,现在有点用脑过度,觉得脑瓜子疼。
江暮云清空思绪,给自己的大脑放个短暂的假期。
前头小白几只兴奋地边疯跑边叫唤,耳边有呜呜风声掠过,阳光和寒风在相互拉扯,温暖中带着几分寒意,矛盾又和谐。
江暮云在心里扯到了第三朵花的花瓣,也没决定好要不要睁眼去找个毯子盖上。
即使她几分钟前还是个能在沙漠中徒步数小时不停的狠人,也不妨碍她这会儿连眼睛都懒得睁。
好在江暮云没能扯到第四朵花。
因为有个不知名的好心人帮她盖上毯子了。
江暮云胳膊都懒得伸,只拱拱肩膀把自己往毯子里揣得更深了一点,然后含混不清地喊了声谢,就继续放空自己享受生活。
江暮云抱着毯子嘟囔道:“我就是那个冬天只想躺在院子里晃着摇椅晒太阳的快乐小废物啊。”
小废物没能快乐太久,因为她虽然废但从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