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仍有许多她未弄清的细节,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入院读书一事办妥,还须差人去号舍修整一番,且有得忙。往后的麻烦,等到了眼前再说。
傍晚时匠人在院中忙活,到来年春日,她这院中又是一派撩人春景。差不多也是时候增置学宿中的家具了,不说富丽奢靡,至少要让她住得舒舒服服,东西太少可不行,她会住不惯的。
翌日,舒沅便拉了楚宜一道去购置各样物件。
楚宜生活讲究,但只在玩乐上讲究,她在念书这事上兴致缺缺,比不上钻研赚钱之道的那股热情。但楚宜想着多多少少要做个样子,买了一堆上好的笔墨纸砚。
这桩生意落地,掌柜的两眼放光,一边热情地叫人收拾收拾往府里送去,一边还热情地问:“贵府上有多少人,这套梅兰竹菊的茶具正适合在书舍中用呢。还有小姐您买的纸,和其他几样比起来有些少了,可要再添上些许?”
楚宜眨眨眼,不解其意。她就是买给她一个人用的!
坐那儿听夫子讲课,没有在外面到处玩有意思,这桌上摆的东西自然要整点花里胡哨的才好。
舒沅跟着兄长舒煜养成了好习惯,看书的时候一心只想着眼前的字句,除了要送礼,也没细细挑过,府中总备有最好的器具。
舒沅便跟着楚宜挑选,在楚宜身边,她才知道还有那些好玩的东西。
虽然这些东西放在书房会让人眼花缭乱。但读书用的东西,怎么谈得上玩物丧志呢。
楚宜理直气壮:“我还让绣娘做了好几身新衣裳。我哥问我,你是去玩的么?那,那怎么不能玩呢?大长公主早年费心打理的宅院,到时候我若不好声欣赏欣赏美景,才是辜负了大长公主的心意。”
说着又是一叹:“可惜住的地方没在湖边上,若在湖畔,春夏时开窗便有习习凉风,那多舒服!”
舒沅顺着楚宜的话想了想,的确令人神往,不由道:“书院这边没有,大长公主那边应当有近水的阁楼。”
购置家具时,舒沅又成了那个出手豪阔的买主。待办完这些事,楚宜照例拉着舒沅去吃吃喝喝,舒沅差不多只能尝一口,半个时辰下来也差不多饱了。
到快分别的时候,楚宜才想起一事,说起入学时夫子会考问学识,问舒沅准备得如何,又愤愤道:“有人竟等着看你笑话,嘴上说什么你哥哥学识过人,出类拔萃,你这个做妹妹的想必也能博得头筹。真是闲得没边了。”
“这个倒不难。”舒沅翻过舒煜的札记,不太担心夫子考察。何况还有几月光景,不说烂熟于心,理解再深两分是可以做到的。
楚宜见舒沅平静淡然,怒气便也消了下去。
两人离开后,店中又来了两位衣着光鲜的小姐。正是方苓和镇国公府的姜依依。
姜依依柔弱安静,因有大长公主与她生母之间的旧怨,她虽得父亲镇国公的宠爱,到别府赴宴也总觉得别人的目光意味深长。
能与其他出身不凡的贵女交往,姜依依分外珍惜,便很快地明白了如何察言观色。
姜依依在搭上周淑尤和方苓过后,小心翼翼地跟在她们边上,尽力讨好,想借着她们的身份多出入些雅集茶会。
今日,姜依依跟方苓出来已有大半日了。
姜依依眸子微抬,发现方苓带她进这家店时,面上隐有炫耀的神态,便知道方苓大概是来订一些价格不菲的东西,想同她炫耀一番。
姜依依知晓方苓的目的,自然不会让方苓扫兴,不言不语地跟她进店。
掌柜捏着册子在跟技艺娴熟的木匠师傅说话,察觉客人进门便放下手中事务迎了上来。
掌柜的做了这许多年生意,看到方苓,脑中就浮现起她上回来中意的料子,唇角的笑滞了滞。
方苓毫无所觉,下巴微抬冲掌柜说道:“上次我看好的料子,我要了。”
店中有一批紫檀,最好的那两块料子一直没人下手。方苓前些日子很是意动,一问之下,发觉价格实在高昂,便忍痛放弃。
方苓昨日同母亲谈起,母亲说一两年内要将她的亲事定下,不如一齐定下作为嫁妆。听得方苓面如红霞。今日便等不得了,立时赶来,正好与姜依依有约,也让她来羡慕羡慕自己。
方苓一说出口。掌柜眼皮子就跳了跳,脸上挂的笑容一丝不变:“不巧了。那料子已叫人定了去。店中还有其他上好的木材,正好我们最厉害的大师傅忙完了活计,方小姐您看能看上哪个,我叫人给您仔细做。”
方苓脸色顿变,咬牙道:“什么别的,我都不要。我就要那两个。是谁拿去了?”
掌柜的只笑笑,沉默着没说话。偏在这时,不长眼的小厮拿着册子来问:“您看这是送到进璋书院还是定远侯府?”
掌柜的当即骂道:“你这蠢货。方才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没看见我这儿还有客人?”
小厮眼珠子一转,看到方苓不同寻常的反应,顿时明白过来,灰溜溜地走了。
方苓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觉得方才美滋滋拉着姜依依过来的行为简直丢人,好一阵子才勉强恢复平静,强装镇定地在店中待了片刻。
待上了马车,方苓辛苦维系的笑一下子垮下来,冷着脸,心烦不已,左右已叫姜依依看了笑话,方苓同她抱怨起来:“她只是去读个书还买这些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在那里安家不挪动了。”
姜依依对舒沅有所耳闻,闻言道:“是有些奢靡了。她平日也这样么?”
方苓心生愤恨,嗤笑道:“她哪看得起次一等的东西?最烦她那病歪歪的模样,好像谁都要让着她才是对的。病恹恹的就在家里待着不好吗?”
可那紫檀木是舒沅真金白银买去的,不需任何人相让。姜依依飞快地瞟了方苓一眼,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第38章
◎又孤单又可怜。◎
定做的器具须等上几月,库中的东西挑起来却方便。舒沅慢慢挑了两日,将学宿的布置大体定了下来。
前些日子兄长告诉她,可差人提早去进璋书院布置一二,若想温书,书院也是个好去处。书院占地宽广,学生少,很容易就能找到安静的角落静静待上一日。
又过一日,舒煜又让长风带话,说谢植老先生闲来无事,想找日子问一问他们这些新入门学子近来读书的进展。
舒沅一听就知道,谢老先生大概老毛病又犯了,他老人家没法跋山涉水去寻新鲜,访旧觅友小酌几杯兴许也不方便,干脆把后面的事往前挪一挪。
这正合舒沅心意。按梦中所见,进璋书院中如今当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学子,名叫赵玉堂的,再过几年会是裴见瑾手中得用的能人。
舒沅上次到进璋书院给谢老先生送画,等迎雪庆仁两人的空当,便找人来问了问,没贸然打听这个名字,只问了上回小考排名靠前的有哪些,听下来却没此人姓名,着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