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晏之昨日遇袭,舒沅只知道他没有大碍,旁的一律不知,立马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先生当日言语让他们失了面子,后来那些人三番四次谴人来请,先生也没去。都怪我,是我粗心大意,没能从中调和,否则也不会让先生受了惊扰,还连累了殿下。”
梅晏之面有愧色。
千里江山,疆域辽阔,行走在外总能遇上一些穷凶极恶,不计后果的人。
舒沅听得心紧了紧,又问:“祝先生还好么?”
梅晏之流露出一丝惊讶,而后点点头:“先生无事,今晨醒来已与平常无异。倒是殿下的伤,不知如何了。”
顿了顿,又道:“那歹徒走到绝路,下手颇狠,殿下左臂受了一刀,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好。”
舒沅完全听不清梅晏之在说什么,反复回想昨日见到薛承璟的景象。
薛承璟听到她先问了梅晏之,十分生气,一点也看不出是受过伤的模样。
后来进了屋,相对之时,他也没表露出异样。
舒沅记得,李瑞福先退了出去,留他们二人说话。
舒沅十分不解,怎么连李瑞福都不在意他的伤势?还有什么是比处理伤口更紧急的。
越想越生气,但同时又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舒沅掐了掐手心,他们都不急,她紧张又有何用?
梅晏之看她神色微变,默了默,他再开口时,虽已有掩饰但嗓音里依旧透着疑惑:“你不知道?”
薛承璟不想让她知道,大约是死不了人的。舒沅恨恨想道。
舒沅把薛承璟的事撇开,又与梅晏之聊了片刻。
将人送出门外,舒沅才转身往薛承璟居处行去。
除了她住的院子,薛承璟这里就是最好的一处,景色开阔,处处精致。
舒沅又想起了县主。无论是否成了县主的面首,只要在她府中,每个人都俯首帖耳,一事也不敢瞒她。
县主还曾与她说,那些男人也爱争风吃醋,稍有不如意,便要闹到她跟前来找个说法,若有受伤,那更是了不得。
舒沅气闷,头一回觉得县主那些男人也有个乖巧老实的好处。
进门前,舒沅一心想着,她只看一眼,绝不多问,反正昨夜看着还好端端的。
他居然还说她有闲心先关心旁人?有闲心的分明是他。
李瑞福看到她来,眼睛都亮了亮。
“他在何处?”
李瑞福道:“殿下身子不适,正在歇息。姑娘若能去瞧一瞧殿下,殿下必定欢喜。”
薛承璟倚在榻上,正在换药。他左臂放在小案上,姿态闲散,面容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他闻声侧首看来,舒沅才瞧见他的脸色,心紧了紧。
薛承璟乌发红唇,俨然是个万里难寻的美人,病中又多了几分脆弱,如初春皎白冰雪。
小太监手上动作仔细,忽地顿住动作,无助地看向她:“还请姑娘搭把手。”
舒沅凑近一看,伤口处理得很及时,与她在侯府中见过的伤势比起来,连重伤都算不上。
平日在家中没有其他打发时间的法子,观武台上的比试她鲜少错过,顾大夫又擅长治疗刀伤剑伤,她见得多了,此时帮忙也有模有样,小太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小太监离开前说汤药还有片刻就好,然后便飞快地退了出去。
薛承璟视线微抬,眸中浮动碎光,说话的声调也与平日不同,声音低弱:“你怎么过来了。”
舒沅瞧他一眼,弯了弯唇角:“还多亏梅哥哥来告诉我。他知晓你伤势甚重,需要休养,不愿再叨扰你,于是便来找我了。”
梅晏之这个人,连姓都格外的刺耳。
薛承璟唇线抿直,倏而又笑了笑。
她分明知道梅晏之去找她,他只会更不开心。
她只在他面前有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
薛承璟心底漾开一重快意,此前从未知道惹得她生气是如此快活的一件事。
“依我看,你这里也用不上蜜饯。连刀伤都忍得,药汁苦一些又算什么?”舒沅别开目光,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薛承璟无声地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在她经过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沅沅,不要走。”薛承璟抬头时发丝滑落肩上,纤长眼睫湿漉漉的,仿佛沾了泪,病痛的折磨让他眼角泛红,显得格外可怜。
舒沅被他手心的温度烫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反握住他的手,转过身来,摸了摸他额头。
薛承璟不言不语地握住她的手,看她伸手过来,还倾身过去,每一个举动都透着依赖。
舒沅眉心微蹙,神色紧张。薛承璟看着她为自己担忧紧张的样子,勾唇笑了笑:“自幼时起,每回生病都是我一人捱过来的,沅沅今日可以陪一陪我么?”
片刻后,看着手端药碗向自己走来的舒沅,薛承璟指尖在扶手上轻点。
今日这桩买卖做得真是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