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过一首七绝,一句“帘外桃杏争春芳,满城独看谢三郎”,直接造成春天桃杏花开之日,宫门□□通拥堵,差点惊动圣上。
还有一句更彪悍的词作——“寂寞空庭,愁肠寸断恨谢郎”,开始被误以?为是他孙女的作品。
导致他的孙女,京城著名才女王三娘不得不出来辟谣,说是王尚书自己写的,下半阙有一句“百花季节,盼得来年作东床”。
被人问起?,王尚书也不忌讳承认,他老早就想和谢家结亲,但?就是孙女们长得都像他,才华横溢,样貌平平,不好意思上门。
和许家定亲的消息传出后,他骂过无数次:“许八面算个屁,就有个好孙女,啊呸!”
靖海侯对?于这么一个人,实在没辙。
“咳。”李首辅清清嗓子,示意众人。
方才还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司礼监的太监过来,道是陛下偶感不适,不来了。
李首辅为首,向?空的龙椅行?礼。
礼毕,散会。
大小官员们均露出放松之色,准备吃早饭的吃早饭,上班的上班,回家补觉也不是不行?。
谢玄英才想走,一个穿绿色圆领袍的内使过来,道:“谢郎,陛下传召。”
他顿住脚步,同准备离开的谢二点点头,转头跟着内使往宫里走。
这座皇城是这样的:平日朝会在外门的皇级殿,广场比较大,站得下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却?是在后面的光明殿。
光明殿的斜后方是乾阳宫,也是整个外廷的最里面,为皇帝起?居之地,再往后就是后宫了,外男基本不能?进出半步。
内使直接将他领到了乾阳宫的偏殿,欠欠身:“谢郎稍坐片刻。”
“不用了。”谢玄英顿住脚步,就站在回廊下,“我在这里等就好。”
内使也不说什么,只道:“今日风大,我为谢郎斟壶热茶来。”
他恭敬地退下。
谢玄英扭头看向?屋里:“出来吧。”
“表哥。”荣安公主怯生生地自大红柱子后探出头,“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谢玄英道:“你确实太胡来了。”
荣安公主垂着头,默默无言。
谢玄英也沉默。
太阳已经完全?跳出地平线,寒风也收敛。荣安公主咬住嘴唇:“表哥,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怪我,成吗?”
“我已经知道错了。”她眼圈红红的,“如果、如果表哥……表哥真?的想娶许家姑娘,我、我去给她赔罪,让她原谅我,可好?”
谢玄英倒是有些惊异,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想通了。
“我与?许姑娘八字不合,此事已到此为止。”他道,“荣安,我不怪你,只是以?后不可再拿身子玩笑。”
荣安公主点点头,破涕为笑。
“表哥。”她闪动眸光,“你去江南好不好玩,同我说说吧。”
“就那?样吧。”他们都大了,谢玄英怎么可能?与?她长篇大论,只抓紧关照,“你不小了,要听?陛下的话,莫要再任性妄为。”
荣安公主连连点头。
她这样乖顺,倒是叫谢玄英无话可说:“天冷风大,快回去吧。”
荣安公主的眼泪就下来了。
但?她忍着哽咽,任由泪珠淌落颊边,许久才悄悄拭去:“嗯。”她强笑,“耽搁表哥做事了。”
谢玄英看向?她的眼中,透露出几?分哀色。
不止是为她,也是为自己。皇帝疼爱荣安,远胜过父亲爱惜他,可连她都不能?心想事成,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表哥保重。”荣安公主微微屈膝,再也待不住,扭身快步走开,一下消失在了乾阳宫的后面。
乾阳殿,窗后身着蓝色便服的皇帝轻轻颔首:“洪尚宫,看来这些日子,你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侍立在侧的妇女约四十来岁,面容端庄,姿态典雅,恭敬道:“公主纯良,不过一时失言,早有悔过之心,臣不过将道理与?她分说清楚,不敢居功。”
“说你有功,你就有。”皇帝摆摆手?,“先前你所?奏之事,朕反复思量过了,确实,近年宫规散漫,人心浮躁,是该肃正一二。”
洪尚宫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六局一司架子犹在,可如今女官多为宫人擢升而成,纵然读书认字,焉能?以?师相待?”
夏朝建立初期,女官均是来自书香之家的女子,知书达理,通晓大义,由她们负责教导秀女,底气?十足。
但?随着后来宦官势力的壮大,女官的权责被分薄,逐渐沦为仆役,如今女官多由宫女提拔而成,对?妃嫔毫无底气?,教导品性等同于空话。
“要肃正宫规,清荡内闱,六局一司须选拔新秀,采选知书达理之辈,如此方能?内治。”
洪尚宫诚恳进言。
皇帝其实已然有些心动。他迄今膝下无子,为此多纳妃嫔,可人一多,纷争便随之而来,人人都想拔得头筹,争风吃醋之事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