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音到底没抗住身心的疲惫病了一场,病中还眼巴巴地奢望苏衍能够来看她一眼,却是空望了近十日。
但沈柒音还是没舍得弃了这门亲事,堵住苏衍的去路,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苏衍衣袖,柔声说着愿意等他三年。
苏衍丢下“郡主请便”就抽出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三年自是十分难熬的,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不说,好不容易见着了,苏衍的话却少得可怜,全是沈柒音在不停诉说相思之苦。
但沈柒音终是熬到了苏衍脱孝之日,可老天爷就像是非要和她作对一般,这时边疆又出了事。
沈柒音听了噔噔跑进睿亲王书房询问消息是否确信,睿亲王早就得到了消息,是敌国小打小闹的挑衅,并不算什么大的战事,只不过挑衅的将领是当年将苏老将军性命带走的那人。
苏衍已经向陛下请了奏,要亲自带兵誓死拿下敌军项上人头。
睿亲王看着女儿焦急的小脸,不忍将苏衍请奏之事告诉她,便安慰沈柒音说这等小战事不必派遣京都将领,她和苏衍的婚事会如期举行。
所以,她在婚后才知道苏衍误以为是她动用了权利,庆帝才会下旨阻止苏衍前往边疆去报血海深仇,留在京都与她完婚。
所以,她在婚后才明白苏衍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她成了亲。
而沈柒音因为愧疚,婚后越发对苏衍好,对老夫人好,自己一人消化苏衍三年如一日的冷言冷语,想着苏衍早晚能够看到她的一片真心,却没想到等来了苏衍要娶邻国公主的消息。
这相当于在沈柒音伤痕累累的心脏上又插了一刀。
沈柒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突觉心口闷痛,眼前花白,随后便在嬷嬷丫鬟的惊呼声中失去了知觉。
沈柒音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未遇见苏衍,在马背上追随在父王身后无比肆意张扬,随心所欲。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庆郡主却在遇见苏衍的那一年将自己丢了。
沈柒音缓缓睁开沾着泪珠的长睫,该去找了,将自己丢掉的骄傲,摒弃的自尊,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主子,您醒了?”
看着帷慢顶上珠串的沈柒音恍若未闻,眼神失了魂一般空洞。
从小便呆在沈柒音身边的婢女金儿见不得自家郡主这般伤神,泪珠子滴滴滚下,“主子,您不要吓奴婢,刚才医婆给您号了脉,说您腹中已经有了小生命,您多年的心愿已经圆了,您该振作起来啊!”
金儿的一番言语终是激起了沈柒音的些许反应,她缓缓转过头来,“我有孩子了?”
金儿闻言立即上前握住沈柒音的白玉般的手,“是的主子,不信您问问医婆!”
沈柒音闭了闭眼睛苦笑一下,不必问,医婆不会拿这件事当儿戏来骗她。
她与苏衍成婚两个年头时,沈柒音的肚子还久久不见动静。苏衍虽时不时会远赴边疆,但每次回京房事也是日日不落。
虽无人在她耳边说些什么,但她自己也隐隐着急,所以专门寻了个稳妥的医婆养在府中为自己调理身子,医婆进府的一年来,汤药喝了不少却不见效果。
她本以为已无缘于生育,可小东西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真真是造化弄人。
沈柒音坐起身来,一席简单白衣难掩华贵气度,容颜绝美昳丽,双眸却平静如水,仿佛再大的事情也掀不起半丝波澜,“嘱咐下去,本郡主有孕一事,不得外传,尤其是将军,”
丫头嬷嬷们皆面露疑惑,夫人从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对将军更甚,得个什么稀奇玩意都要献宝一般在将军耳边说个不停,有个小病小痛更是要向将军软软撒娇,怎的有孕这么大的事情反而要瞒着将军了?
若是说因着茹仙公主一事,不是更应该告诉将军引起怜惜才对吗?
金儿望着失去往日灵动的主子,刚想开口便被沈柒音抬手止住,“违者杖责一百,逐出府去,永不得录用。”
沈柒音屏退一干下人,缓缓抚摸封尘在内阁多年的剑闸,剑闸内装的是母妃生前的佩剑碧云。
母妃和父王青梅竹马,二人一起识字,一起习武,一起纵马天下,母妃那一手漂亮的剑花都是父王亲自教导。母妃因难产去世后父王不曾再娶,甘愿孤身一人。
反观自己,苏衍不喜女子动刀动枪,她便将碧云剑束之高阁;苏衍不喜女子穿戴华贵她便整日素雅,衣橱里不再有她最爱的红衣;苏衍爱吃银耳香粥,她便向老夫人讨教配方,日日呆在厨房,练得一手好厨艺。
她堂堂郡主,为了苏衍舍弃诸多,付出诸多,却得来和别人共侍一夫的消息,阿中嘴里吐出的字句,像是一个个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声声震耳。
沈柒音打开剑闸,“唰”地拔出碧云,一生只她一人是沈柒音最后的底线。
日头西落之时,在宫中参宴而归的苏衍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
苏衍扫了眼,果然没有来迎他。
往日不管是下朝还是参宴归来,回府第一眼见到的必然是那双绵绵情意的眸子。自从听了那消息之后,那个总爱黏在自己身侧的人影就再也没有来迎过他。
二人相识七年成婚三载,这还是沈柒音第一次同他置这么久的气。
将外袍脱下顺手交给身侧的下属,询问闻讯迎来的嬷嬷,“夫人呢?”
嬷嬷低头回答,“回将军,夫人在……演武场。”
苏衍闻言脚步一顿,眉头紧锁,随后没有多言便转身走向东院的演武场。
武场空旷,苏衍一眼就见到那抹纤细的背影。
苏衍踏步而上,言语间略带些责备之意道,“天气凉,为何穿得如此单薄?”
回应他的是沈柒音挽得一个漂亮的剑花。
苏衍只觉眼前一花,毫无防备地被碧青色的剑尖直指咽喉,苏衍心中惊讶,虽知晓沈柒音得睿亲王教导对武术懂得一二,却没想到身手这般不凡。
但苏衍只当她是在与他使小性子,口中责备之话脱口而出,“胡闹什么?”
沈柒音身形脆弱但脊背却坚/挺,看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这张脸,深觉陌生,“将军说得对,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胡闹,最终才导致的这场闹剧。”
苏衍总觉得沈柒音的话有一丝令他烦躁的心慌,一想自己与她冷战半月,言语中带着些许委屈也是必然。
“好了,我累了一天了,想喝你煮的银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