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经差不多,请郡主移步木香亭。诸位同僚以及这位……于状元,也请随苏某一同前往。”
于瑾年回过身来向苏衍揖了一礼,脸上笑容真挚而朴素,“如此小民就有劳苏将军带路了。”
苏衍深深地看了眼于瑾年,随后踏出了前厅,带着众人向正式宴席之地木香亭走去。
女眷们在苏老夫人的招呼下皆已入座,此时见到苏衍领着沈柒音一行人前来,面上带着讶异,随后都不约而同地悄悄瞥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一改往日素裙荆钗,今日一身大红喜寿服,鬓发翠绕珠围,好不喜庆。
和离那日闹了那么些不愉快,苏老夫人本以为沈柒音不会来参加她的寿宴。不过她今日既然来了也正中她的下怀,瞧这满院的金枝玉叶,哪个不是巴巴地想要嫁进来?少了她沈柒音,多的是金贵的千金小姐念着他们家衍儿。
回头替衍儿挑一个家世一等样貌一等的贵女,择日将婚事给定了,来年就能抱上孙子。这么一想还好她沈柒音主动和离了,不然再这么拖下去她不知道何时才能诞下苏家的血脉。况且这么些年都不曾怀上,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毛病在身上。
“我瞧方才前厅的大人们都给郡主行礼了,你们……怎么都不向郡主行礼啊?”
就在满院子的女眷们都楞着的时候,跟在沈柒音身后的于瑾年状似不解地出声打破了静寂。
苏老夫人闻言眸光一闪,她本来是想趁着自己今日是寿星装傻躲过来着,况且和离之前沈柒音见到她都要向她低头行礼的,现下反过来叫她向沈柒音行礼,一股憋屈顿时涌上心头。
众女眷本是想随着苏老夫人一起向沈柒音施礼,但此刻也不管老夫人为何坐着不动了,纷纷起身规矩见礼。
沈柒音没有开口叫众女眷起身,而是直视着主家座位上的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别来无恙,王嬷嬷近来身体如何了?”
苏老夫人听到王嬷嬷三字身体一颤。王嬷嬷糟了刑罚之后便一直瘫痪在床,最近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恐怕是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而沈柒音此番提起王嬷嬷,难不成是在暗示她若是不行礼便要对她执刑?
不可能,自己怎么说也是她曾经的婆婆,今日又是自己的寿诞,她怎会轻易动刑?但方才那人说前厅的大人们皆向沈柒音行了礼,若是只有她一人违背,还不知道沈柒音会做些什么来。
想到此处苏老夫人看向苏衍,眼神意示苏衍站出来为自己解围。
苏衍像是看懂了母亲的眼中神色,抬腿走到苏老夫人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来,随后一手撩起衣袍一手轻按着母亲的肩背,同苏老夫人一齐双膝着地规规矩矩地按照庆帝定下的旨意向沈柒音行了跪礼。
“母亲近来身体不适,得需要人搀扶才能起身,因此没有及时为郡主请安还望郡主见谅。”
在苏衍看来,既然陛下定下规矩以公主礼仪待之便不可怠慢。往日由于自己的疏忽,已经叫母亲苛待了沈柒音,但从今往后自己定要以身作则叫苏府的所有人都要看清,沈柒音不仅是他苏衍心中放不下的人,更是大庆唯一的郡主,定然不能有一丝的不敬。
沈柒音瞧着被苏衍强行按在地上的苏老夫人半响才开口叫所有人平身。
今日是苏老夫人的寿诞,沈柒音本打算免了她的跪礼,可在见到苏老夫人同往日一般在自己面前端着架子便改变了注意。
本郡主可以主动给你,但你不能过来强抢,不然可是会惹本郡主生气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特别是心思玲珑的女眷们,她们才不信苏老夫人需要人的搀扶才能起身,方才中气十足健步如飞地将她们从后厅带至木香亭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苏老夫人么。
一场小小的风波过后,所有人便在苏衍的亲自安排下落了座。
沈柒音边品茶边巡视在场的宾客,从方才起就觉得今日来的女眷们着实多了些,如今再一瞧,大部分都是京都中未出阁的千金,这时才明白苏老夫人今日寿宴是另有目的。
突然沈柒音想起在前厅时苏衍曾向自己强调一番宾客是由苏老夫人一手安排,该是想要将这满院子的贵女同他撇清干系。不过就像自己说的,苏府的一切事宜已经和她没有关系,管他是选妻还是纳妾。
原本苏老夫人今日该是喜眉笑眼的,现在却黑着一张脸完全没有了过诞之人的喜气。
也是,本来请苏老夫人她来是想借着寿诞给苏衍选妻来气她的,但没想到这个苏老夫人给别人找不痛快没成功,反而给她自己弄了一肚子的气,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咎由自取。
第18章
酒过三巡之后,为寿诞助兴的歌舞便陆续进了木香亭。
舞姬们袅袅婷婷,个个杨柳腰肢盈盈一握,跳起舞来更是婀娜多姿,勾得在场的男子眼冒绿光。
那位举着酒杯一动不动该是大理寺卿叶大人,他不是才刚娶了美妾没多久么,怎的又盯着舞姬不放呢。
还有那位不停吃酒的是年过半百从未纳过妾的吴大人,旁人都道吴大人对其夫人忠心耿耿,却不知是因为吴夫人性子泼辣,敢看旁的女子一眼回家便要被好一顿毒打。今日夫人不在身边,吴大人的目光便从未离开过舞姬,吃席看美人两不耽误。
对了,还有那头一本正经吃菜喝酒但目光却时不时流连在舞姬脖子以下部位的张公子,要瞧便光明正大地瞧,这搬藏头露尾的反而更叫人瞧不起。
沈柒音边享受着金儿剥的水晶葡萄,边欣赏着平日间之乎者也不离口的大人们的丑态。
怎么几杯酒水下肚就能忘乎所以然呢?不对,许多人不喝酒也到处留情,比如说妻妾成群的大理寺卿叶大人,再比如说江正涛家鄙陋龌龊的长子江韩非。
这么一对比沈柒音不由得更加钦佩自己的父王来,除了自己的父王她还从未见过还有哪位男子能一世一双人的。
这么想着,沈柒音赫然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是隔着多个案几和一众舞姬朝她看来的于瑾年。
再这么看过去,于瑾年和当年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尤其是那双乌漆圆溜的双眼。
沈柒音当年便觉得小年的双眼特别纯净,轻易地就会叫人放下防备同他亲近,今日再这么被这双眼睛瞧着,依然觉得他还如当年一般,眼中有着不曾泯灭的真挚。
沈柒音对着于瑾年遥遥举起手中的清茶,扬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于瑾年原本只是想安静地看着沈柒音,却没想到距离这么远沈柒音都能注意到自己,还主动对着坐在最末位的自己举杯。看着这样的沈柒音于瑾年心如鹿撞,他的小七还是同五年前一般,不曾对他端出一丝王室的架子。
于瑾年举起面前的酒杯然后仰头一口喝尽杯中之酒,随后杯口朝下,向着远处的沈柒音俏皮地眨了眨眼。
本是随意地一个动作,却逗得沈柒音咯咯直笑,随后沈柒音也一口饮尽杯中清茶,杯口朝下,学着于瑾年的样子眨了眨眼,两人便又默契地扬起嘴角。
肚子里被金儿喂了不少吃食,也被自己灌了些许茶水,沈柒音觉得有些撑着了,便意示金儿离场消消食。
骠骑将军府对沈柒音和金儿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二人出了木香亭绕过水榭,在后园的小路上慢慢散着,轻风微佛,日光和煦,是个很不错的天气。
“郡主,沧尔国的公主到底是不是将军请来的啊?”
金儿一想起整个席宴那个茹仙公主都寸步不离地跟在苏将军身后,她便觉得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