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树影洒落,光影勾勒着英俊深邃的五官,他漫不经心道,“退下吧,待母妃醒来再作禀报。”
管事姑姑发白的手指紧了紧,道了声“是”,起身欲退,这时,一股暗力不知从何处袭来,直朝棋桌旁的身影而去。
“铮——”
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在管事姑姑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声又急又怒的娇喝匆忙响起。
“是我!”
她身旁摔下个纤瘦身影。
看清是谁,管事姑姑近乎恼怒地呵斥道:“圣女!”
冰冷的剑鞘横在灰裙女子颈侧,剑未出鞘,透出的剑气却已在其白皙的皮肤落下血痕,再深片寸,已然性命不保。
女子脸色本能的白了白,待回过神,看着立在她身前的持剑之人,捂了捂脖颈,难以置信地控诉道:“你差点杀了我!”
她顿时红了眼,不由自主地朝顾赦望去,发现青年看着棋盘,从始至终连长睫都未掀起过,她咬了咬唇,又看向面前的布衣剑修。
“喂,你怎么这么凶,我不信以你的修为不知道是我。”
剑修面无表情道:“倘若不知是庆乐姑娘,姑娘已经死了。”
庆乐哼声,不满道:“既然知晓,还下手这般重。”
剑修眉头紧锁:“庆乐姑娘,你方才举动已涉及君上安危,换个人,已身首异处。”
庆乐瞥了眼顾赦,声音小了几分:“我这不是试试嘛,看是不是真有人在暗中保护,都说没人能靠近十步之内……”
“没有下次。”剑修收回剑。
庆乐还欲争辩,管事姑姑寒着脸道:“圣女!别再胡闹了!”
庆乐撇嘴,只好作罢,她从地上起身,发间的流苏长簪,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下闪烁着浅蓝光亮。
察觉一缕目光掠来,庆乐摸了摸发簪,挑眉道:“姨娘给我的。”
她话音落下,发现顾赦已收回视线,不由咬唇哼了哼。
她很早就见过顾赦,那时在清筠宗,她还不知对方与姨娘的关系,彼时顾赦就一脸淡漠,现如今还是这态度,当真气死人了。
他们巫族世代深居十万大山里,虽非正非邪,却也不得不与外界诸多势力打好关系。
当年她姨娘便是大族长为了求得荒域庇护,让其成为释九阴的魔妃,她另个圣女姑姑,心悦路宗主,大族长也是极力戳合,可惜路宗主有眼无珠,白费了她圣女姑姑一番痴心,最后竟然还娶了个凡人。
她从小为姑姑不平,几年前去清筠,就是想瞧瞧路天沉究竟是何模样,人没见着,倒见到了路杳。
想到路杳,庆乐不自然地看向顾赦,他摆弄棋子,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庆乐被管事侍女强行拉走,庭院重新安静下来。
“还未领教过先生棋艺。”装黑子的棋盒被放在对面,顾赦捻着白棋,“陪本君下会棋,如何。”
萧善木收剑,点头。
两人在树下对弈,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庭院内,点着盏盏星灯,子落棋盘的脆响,在宁静的夜里不急不缓地进行。
这份寂静持续良久,终于响起另个声音,伴着扣棋声,“过几日要去趟天墓,让他们早做准备。”
萧善木神色微变:“君上亲自去。”
“不亲自去,怎么彰显本君的诚意。”顾赦打量棋盘。
萧善木皱眉道:“时佬性子执拗,恐怕不会轻易相见。”
顾赦笑而不言,看着胜负已分的棋局,兴致乏乏道:“先生棋艺高超,本君自愧不如,就到这吧。”
“是君上心不在棋中。”萧善木道。
“不必宽慰了。”顾赦不甚在意,“三年来,本君就没赢过一局,已经不记得赢棋的滋味了。”
夜已深。
从下棋到现在,已过了四个时辰。
萧善木不善言辞,看着对面神情淡然的青年,不知该如何宽慰,想了许久才道:“昨夜少庄主遇刺,险些身亡,或许庄主夫人误会是君上才……”
剩下的话,萧善木有些说不出口。
冷风拂过,染了夜色的花香都透着凉意,顾赦把玩着棋子。
月色在他脸庞投下浓密的树影,他面色平静,许久,薄唇勾起一抹不知是何滋味的笑。
“母妃巫族出身,相传巫女可通天地,父君纳她为妃便是为此,可惜他失望了,母妃天资不算高,否则不会连圣女之位都拱手让人。”
“她不得父君恩宠,在乌霄殿的日子本就艰难,有本君之后,更是雪上加霜。本君记得她很怕父君,远远拜见都瑟缩地发抖,但这种时候,她都是将本君紧紧护在怀里,她还喜欢哼曲哄本君睡觉,可惜不记得是什么曲了,那时没人与本君玩,她驱使蛊虫做本君玩伴,黑蛊,白蛊,花色蛊……后来,她被带走,本君在殿门处等了很久很久,也是这般,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天亮,最后,有人告诉本君,她死了。”
冷风吹过,庭院灯火熄灭,完全被夜色笼罩,顾赦低缓的声音停下。
许久他道:
“一片黑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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