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早已习惯毒素,每隔一旦时间被妖蝠王注入新毒源,就像注入新活力一样,妖蝠王死后,没有新毒源入体,白辛会像沙漠失去灌溉的植株,迅速枯死。
继续让他以毒攻毒,也是死路一条。
白辛到底是人,小身体能容纳蝠王都不堪忍受的剧毒,已不可思议,别的不提,毒发时能忍住痛苦不自绝寻求解脱,他的求生欲就远远超过常人,但再想活,身体也是有极限的。
“倘若将他体内的蝠毒根除呢。”白越水问。
“绝无可能,他体内大大小小有上万种毒源,如万缕细丝交缠,错综复杂,要解开难如登天,何况……”长辈颇有不满。
那小孩是万毒之躯,行走的病源,稍有不慎便会祸害一方,不如趁早除去,处理尸首还不能随意,需用焚炉药木等,以免毒源溢出。
“如此危险,还救什么,勿因小失大。”
白越水听出言外之意,很快带白辛离开了琳琅。
她每日亲自给白辛配药,让其不日不夜地浸在药浴中,半年过后,白辛仍安然无恙的活着。
七年后,白母寿诞。
白越水将白辛也带回了琳琅,此时的白辛脱胎换骨,成长为一位白衣墨发,芝兰玉树的少年郎。
他体内毒源虽清除了些,仍多不胜数,每天少不了要泡几个时辰的药浴。
寿宴过后,白越水回到院子,挑选草药时,不甚被草荆割伤了食指。
“怎么如此不小心。”她身旁立在的锦衣男子无奈,拿出药膏,正要准备给她抹上。
有人先他一步,白越水的手被握住。
原来立在廊下的少年,闪身出现在她面前,俊白到漂亮的脸颊露出紧张之色。
少年低了低头,将她受伤的食指含住,小心地将指尖血珠舔舐干净。
“白辛,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以后不能如此。”白越水反应过来,将手抽了回来。
多年药浴,白辛体内毒性药性各占一半。
指尖伤口被他含住的一瞬,已痊愈了。
白辛染血的唇紧抿,看着白越水一言不发,白越水知道他在担心,摸了摸他发顶,轻声安慰道:“好了,师父没事,以后会小心的。”
白辛这才离开,但即便走远了,视线仍紧紧盯着望向她,仿佛她消失一刻,他都不安心。
蓝怀瑾眉头直皱:“越水,你太惯着他了。”
白家与蓝家是世交,白越水与蓝怀瑾两小无猜,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两人也很早前对彼此心生好感,去年私定终身,不过尚未合籍,正式成为道侣。
蓝怀瑾最知晓这些年,白越水为了救她这徒弟,究竟耗费了多少心血和财力,有些名贵药草,还不是用钱能买到的。
前几年,白辛小孩模样,如今也有十三岁:“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白越水恍若未闻,清眸注视着食指,半晌,她抬起一张白玉无瑕的脸颊,无不惊喜道:“你看,他已经对血没有一点欲望了,蝠毒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
蓝怀瑾无奈,他这世家妹妹菩萨心肠,打小乐善好施,济弱扶贫,能用所学替人解痛解难,救人一命,比什么都高兴。
“好啦,知道你高兴,不过你还是要教白辛一些分寸,还有,他毕竟不是白家的人,有些医术秘方,你不能传于他。他不小了,一直跟着你只能学医术,他也需要学习其他东西,不如让他拜入仙门。”
送白辛去仙门,白越水不是没想过,她医术虽高,对其余法术却不擅长。
但白辛体内毒素不能掉以轻心,离根除还差得远,她要时常观察白辛体内毒素情况,再搭配他每日药浴时所需的药材,十天半月她能估计着配药,时间长了,她无法掌控他体内毒素的情况。
“你呀,每日劳心劳累,前几年,还天天彻夜不休照顾他,值得吗。”
“当然值得,生命是无价的。”白越水朝少年离去的方向望去。
能长年累月忍受蝠毒之痛,这份坚毅和对生命的渴望,她怎么能见死不救,何况……
“他是个好孩子,天赋也很高,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超过我,成为一代医师。”
“世事无常,你总把别人看的如此好。”蓝怀瑾无奈地摇摇头。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白辛十四岁生辰。
昨日下了一夜雨,院子的梨树花瓣掉了大半,白辛药浴完,走在树下拾起湿答答的梨花。
白越水时常外出行医,快则两三日,慢则近半月,他每日要进行药浴,不便跟在左右,几年间,都是在居于一隅的幽静院子里,等师父回来。
梨树下,摆了整整齐齐十四截树枝。
算是今天,师父已离开半月,白辛坐在院子里,盯着黄昏下的大门。
天渐渐黑了,不知不觉又亮了。
一滴露水从叶尖滴在墨发上,白辛面带疑惑。
药浴的时候到了,他将大门打开了条缝,留给师父。
几个时辰后,药浴完,少年苍白皮肤被药水浸的泛红,眼珠黑润,一身湿气来到门口。
门缝没变过,师父还没回来。
这些年,白越水都是在他药浴配方用完前回来,无一例外,这次出门,只给他留了半月的。
时间已经到了,白辛有些不安,蹲坐在门槛上,直勾勾望着路口。
明天是他生辰,师父走时说回来的时候会给他带礼物,她没失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