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重视,其他人也不会再看重她这个没有依靠的原配嫡女。
有一次,她与温旭年起了争执。
温旭年是孟姨娘的儿子,他是庶长子,自出生起就被庶字压着。他看不起她这个没了母亲的嫡女,更不想尊敬她这个长姐,每每言语挑衅,那次甚至提及她的母亲。
她无法再做忍耐,与他生了口角之争,争执演变到最后,温旭年用力将她推进了身后的荷花池中。
湖水寒凉,她险些溺死在其中,幸亏苏合及时唤来人救下她。
她病了一个多月,最开始的两日烧得意识不清,父亲来看过她一次,也不知孟姨娘和温旭年是如何颠倒是非,论到最后是她这个长姐不怜幼弟,觉得他是庶出不必看重,起了怀心,温旭年反抗之下才导致这样的结局。
她病得实在太重,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更没有愿意相信苏合的话。
差点将她溺死的一次事端,最后以温旭年罚跪祠堂两日了结。
那次清醒之后,她才算真正看清楚她这个女儿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开始不再出头,不再渴盼不存在的亲情,开始尽全力去达到父亲心中想要的温家长女形象。
温然模糊记得,曾经的她似乎不是这个模样,那时的她似乎很快乐,想做便做什么,没有这些所谓的锦衣华服,她也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但是,毕竟是过去啊,还是记不清的过去。
她随父亲回京之时,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她只能做这个温柔娴静的温家长女。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想这些过去,温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沉在了回忆中。
她看着腰间的玉佩,抚摸着上面熟悉的梨花刻纹,却是隔雾看花,无法回忆起这块玉佩承载的记忆。
日光倾斜,人影重叠。
陆彦不知何时靠近温然,他看着怔然失落的小姑娘,知她也许是想起一些沉重的过去——那些他不曾参与,令她不得已变成如今这样性子的过去。
或许,当年他应该多问一问她,问一问她那几日为何不高兴,问一问她是否不愿回去……
男子冰凉的指腹不知何时触碰到少女的眉眼,寒意透过指尖触及温热的面庞,相交的触感陌生又突兀。
温然愕然抬眸,对上那双漆黑幽深的凤眸,他眼中似藏着万千话语,最终只凝为轻柔的一句:“阿然……”
温然一惊,这句“阿然”显得过分亲昵,陆彦指尖还停留在她眼角,那份冰凉的触感明显到不可忽视。
她慌乱地往后一退,猝不及防地撞上身后的桃树,桃花纷繁落下,落在她的肩头发梢,清香弥漫似能醉人。
小姑娘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瞪圆眼睛看着他,就差没说出一句“登徒子”来。
若非身后桃树挡着,她现下怕是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陆彦默然地收回手,他发誓他绝非有轻薄之意,只是想像以前一样去安慰她。
但他显然忘了,眼前的姑娘不再是那个脸颊肉乎乎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与男子这般接触是不合适的!
“陆公子,你……”温然实在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有及时转身就走,现下再跑开反倒显得她心虚了。
但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她!
反而是这位看着仪行磊落的陆公子,怎么说唐突就唐突?
陆彦握拳轻咳一声,他往后退了几步,以免给人压迫威逼之感,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道:“抱歉,是陆某失神了。”
失神?
为何失神?
难道是把她看成别人了?
不对,他明明唤了一声“阿然”,难道是什么同音的字?还是说他就是在唤她?
“陆公子若无事,我先走了。”
陆彦解释得这么不清不楚,温然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一定都是幻觉!
“还有,我并不能帮上陆公子。不过我想这种青白玉应当不难寻,陆公子不如去东西市寻上一寻,许是能寻到一块上好的青白玉。”温然匆匆说完这番话,接着绕着身后的桃树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陆彦向前几步,前方的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他动作,瞬间走得更急了些。
陆彦只好停下脚步,看着她越走越远。
他并非不能妥善解释刚刚的举动,只是纷乱念头在心中转过,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最让人困惑的解释。
也是最真实的答案。
他确实失神了。
温然疾步走远,直到距离远到她确信不会看到陆彦,她才慢慢停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又好像不是很烫。
冰凉的指腹触碰感似乎还停留在眼角那里,她伸手狠狠搓了搓那处,企图抹掉他留下的痕迹。
不过这事越想越气,她跑什么呀?
她就应该狠狠质问陆彦,让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倘若他露出些许心虚模样,她就应该再不与这样的人来往。
偏偏她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