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不安。
“什么事要如此郑重?你这样我都有些害怕了。”温然笑着道。
她本意是松缓气氛,陆彦听见她说“害怕”,不由收紧双手。
温然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她轻声提醒:“你握得太紧了。”
陆彦减弱手上的力道,他没有松开温然的手,他看着温然不解困惑的双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道:“阿然,我……不是陆彦。”
“什么?”温然觉得自己没听清,她听不懂陆彦的话。
“我原本的名字是……”陆彦一顿,他缓慢吐出那两个字:“赵、宴。”
温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赵这个姓乃是皇族姓氏,她再清楚不过。
温然心中一颤,她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赵是国姓,你怎么会姓赵?况且我从未听过赵宴这个名字。”
“你确实不可能知道这是谁的名字,”陆彦看得出温然勉强撑出的镇定,只是他既已开口就必须说下去。
他摊开温然的手心,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宴”字。
陆彦一边写一边道:“宴,取安定之意。当年皇祖父为我取此名,是想要天下自此安定,再不多生战乱致使黎民受苦。”
温然听到那句“皇祖父”,她心中震动,隐隐意识到什么。
陆彦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道出了答案:“阿然,我并非陆家子弟,我的父亲是已逝的昭明太子,当今圣上是我的皇祖父,我原名是赵宴。”
温然从未觉得自己的思考这么迟钝过,她好像听不懂陆彦的话,但他说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她根本不需要去思考他是谁。
已逝昭明太子唯有一子,乃是当今圣上亲册的皇太孙。
建元十八年的一场刺杀,致使这位皇太孙下落不明,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距今已有十二年,所有人都默认这位皇太孙已经逝世。
陆彦现在说什么?他是赵宴?这怎么可能!
温然难以置信,她猛地起身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是赵宴?那位分明已经……”
“当年我身受重伤坠落急流,侥幸被一猎户所救,”陆彦打断温然的话,他在温然满目的震惊中,看似平静地说出后来的事,“我被那些刺客所伤,刺客刀刃上带有剧毒,我被猎户救上来之时双目已盲,身体极其虚弱。几度命悬一线。我不敢随意说出自己的身份,好在那猎户并未疑心,他一直照顾着我,直至一年后皇祖父派出的人寻到我,他们将我带走,让慧云法师为我疗伤解毒。”
“那时我双目失明,身中奇毒,慧云法师短时间内无法帮我解毒,而皇祖父不知那些刺客从何而来,不确定京中是否还有人意欲对我下手,所以对外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坠水而亡。
“这一隐瞒就是十二年的时间,而真正的陆彦早年因为体弱病亡,我顶替他的身份,陆先生帮我遮掩,这才瞒过众人耳目。
“阿然,这就是事实,今日我所言,无一句虚假。”
若是先前的解释还有些过于简单,那陆彦如今所言则再翔实不过。
温然想到,她先前还在困惑陆彦年少时为何会经历那些磨难,又为何会有那么行踪诡秘的影卫,如今这些困惑都有了答案。
陆彦站在她面前,明明与先前一般无二,温然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陆彦伸手想要碰触她的手腕,她莫名往后一缩,躲开他的手,她垂眸不敢看陆彦的目光,沉默许久,她声音低微地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陆彦收回探出去的手,他握紧双拳,温然的反应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冷静许多,他不能强迫她一瞬间就接受这个事实。
“好,我这两日在书房歇息。”
陆彦说完,他看着温然始终垂着头,他想要上前一步,但最终还是停在原地:“我知你心中惊骇,但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不论我是谁,我都不会伤害你,你也不用怕我。”
温然闭了闭眼,她默然没有作答。
陆彦转身即将离开之时,她终究没忍住,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今日把一切告诉我,是不是很快,你就要恢复身份了?”
若非如此,他尽可以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他先前一直不说,今日突然开口,必有原由。
陆彦转身看向温然,他轻轻点了点头:“冬狩之时,即是那日。”
冬狩,竟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温然觉得不能理解,今日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荒谬。
“你今日告诉我,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别人吗?难道你不怕冬狩那日我露出什么端倪吗?陆彦,你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选择隐瞒,那就一直隐瞒下去,如今告诉她实情又是为什么?
他要在冬狩之时恢复身份,她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不迟这一两日的时间。
不让她知晓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陆彦闻言摇了摇头:“阿然,你不会的。我答应过你,不再隐瞒,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做最后一个知晓实情的人。”
“你既然这么相信我,那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你有那么多时间告诉我实情,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你让我如何想?我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温然语气微冷。
她本不想和陆彦这么争吵,她和陆彦成婚后,虽有生气的时候,但都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今日不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满心怒火。
陆彦隐瞒自己皇太孙的身份并无不妥,她本不该如此气愤,只是他那一句“你不会”,反而激起她的怒气。
这是信任吗?
可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隐瞒至此,她连眼前人是谁都不能确定,她要如何去信任?
而她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