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送来的生辰礼礼单已经奉至东宫,那些或昂贵或心思精巧的礼物堆叠摆放,占了极大的空间。
赵宴只看了郑氏和永嘉公主送来的礼,其余统统放到库房里,未再多看一眼。
琳琅满目的礼物被搬走,赵宴处理完这些生辰礼,又去了书房一趟。
温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去了厨房准备寿面。
郑氏一早来此等候,这是温然与郑氏提前商量好的,在宫宴之后,她们一起为赵宴煮一碗长寿面,给他一个惊喜。
厨房里已备好面团和调料,郑氏一边和温然准备长寿面,一边说起从前的事:“宴儿他从小就很懂事,每年到他的生辰之日,他不会急着去索要自己的生辰礼,反而是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我。他从旁人口中知道我当时生他的时候艰难,便一直记着这事,后来还学会做了长寿面,那一年他父亲刚走,我病到起不来床,忘了他的生辰,他却在那一日端来一碗寿面,说他答应过他父亲,要多来陪伴我,他不能食言。”
郑氏说着眼中浮现泪光,她未曾有一刻忘记过昭明太子,在赵启寰走后,她曾无数次想过要和他一起离开,但最终是赵宴将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我本来想着,等到他下一年生辰,我一定要为他煮一碗长寿面,陪他好好过一次生辰,只是没想到……”
昭明太子走后第二年,赵宴就遇刺失踪。
这一分离,就是十二年的时光。
郑氏如今终于能补上当年那碗寿面,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温然拿出帕子帮郑氏拭泪,她如今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虽然赵宴生在皇家,但他从小拥有许多亲情,他的父亲母亲爱他,他的皇祖父一心想要保护他。
而他同样也在尽力去护着爱着这些人。
她能感受到那些暖意,只因赵宴本就是个温暖之人,对于亲近之人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好。
温然与郑氏准备好长寿面后,便去书房寻赵宴。
守在外面的内侍似乎早知她们要来,不需通禀就推门让她们进去。
赵宴坐在书案后,他正看向放在桌案上的一张图腾,那是一个墨色的印记,图案方形,中间似是一个异形字,又似是一只仰天长啸的虎。
赵宴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将那张纸压到书册之中,起身迎了过去。
温然一见他迎过来,便知晓她今日的计划已经被赵宴猜得清清楚楚。
郑氏过来的消息不可能瞒住赵宴,赵宴今夜其实并无急事要处理,他只是配合母亲和温然,给她们准备惊喜的时间。
郑氏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寿面上卧着一枚金黄色的荷包蛋,她看向赵宴,眼中再次泪光盈动:“宴儿,要不要尝尝母亲和小然做的长寿面?”
这句话是在对如今的赵宴说,亦是在对当初年幼的赵宴说。
温然站在郑氏身侧,她笑着指了指面上那枚荷包蛋:“这是我煎的荷包蛋,你可莫要嫌弃。”
赵宴神色微动,他的目光从郑氏与温然的身上缓慢转移到那一碗长寿面上,这只是一碗最普通的寿面,此刻却又似胜过无数美味佳肴。
他向来不爱在人前露出心底柔软的那一面。
这一点郑氏与温然说过。
赵宴坐下吃面,温然看着他一点点将碗中的面和荷包蛋吃尽,连一点汤汁都未曾留下。
这已经能很清楚地表明他内心的起伏。
郑氏转身抹了抹泪,温然悄然离开,留出空间给他们母子说话。
她出去时,外面风雪未停,但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不到半个时辰,赵宴回到寝殿,温然正在铜镜前卸下钗环,随着最后一支发钗落下,青丝铺散在她纤秀的背上,赵宴指间穿过那柔软的发丝。
温然转身看向她,她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是那么仰头地看向赵宴,这个角度看过去赵宴似乎变得更加气势凌然,更像是一个上位者。
温然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你弯腰。”
赵宴依她所言弯腰俯身看向她,温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蓦然又亲了上去,这一次她没有很快离开,而是抵着他的唇道:“赵宴,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同意了。”
唇齿间暧昧依赖,这一句话就像是点燃干草的一根火柴,蓦然灼热燃烧起来。
赵宴眸色渐深,他拦腰将小姑娘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殿外风雪不停,殿内烧着地龙犹如春日。
帘幔起伏不定,烛火肆意摇曳,直到子时末,帘幔才安静地垂落下来。
温然卧在赵宴怀中,在睡前小声补了一句:“我会给你补上生辰礼,刚才那个……不算。”
“好。”赵宴低应一声,将怀中的小姑娘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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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雪直至清晨辰时方才停歇。
白雪覆盖在青瓦上,一切明亮到灼人双眼。
徐贤妃坐在窗前,她看向外面的皑皑白雪,银装素裹之下似一切尘埃皆不复存在,但白雪之上渐有鲜血蜿蜒而出,充满铁锈味的血液融化了深厚的白雪,将眼前的世界浸入一片赤红之中。
徐贤妃顿觉一阵恶心感袭来,她皱眉闭上眼睛,勉强压住心里的抵触。
杜嬷嬷看见外面雪地上留下的血印,赶忙走出去训斥:“你们是新来的吗?还不赶紧将这里收拾干净!还有她,给我逐出去。”
跪在地上的宫女连声求饶,她手上还有被碎瓷片割出的伤口,伤口不断溢出鲜血,将她身边的雪地染红。
这宫女是新来的,办事不尽心,将瓷盏砸了,还割破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