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或者是沈父没了之后吧,沈夏就开始习惯性的在每日晚饭后,和沈冬絮絮叨叨的说一说话。有时候是单位的八卦,有时候是自己遇到的问题, 也有时候是各种吐槽, 反正只要沟通沟通, 整个人的精神头都能好些。
这一次经历那么一桩大事儿,沈夏哪怕心下知道要守着保密条例, 不好细说给沈冬听呢, 等着吃完了面条,依然有些守不住嘴巴, 半遮半掩的絮叨了好久。
就沈冬这经历过后世各种谍战片洗礼的人, 你再怎么藏头露尾, 含含糊糊的,她也能联想出大概来, 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哥,要这么说, 你这一趟还挺险啊!谁知道现场外头有什么人呢,对吧。”
沈夏收拾碗筷的手一顿, 回头布灵布灵的看着沈冬,扭捏了半响, 挤出一句:
“这是你自己猜的, 不是我说的是吧!”
嘿,这人,掩耳盗铃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的很。
沈冬淡淡的撇了沈夏一眼, 没好气的点了点头,
“对对对, 我聪明,我机灵,我脑子快。”
沈冬夸自己夸的很顺溜,这样不要脸的说辞放在以往,沈夏肯定得咦一声,可这会儿情况不一样,所以他配合的相当干脆。
“那是,我妹从来就是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入木三分……还有什么词?”
什么词都不用说了,知道你意思还不行?这都什么水平,还初中毕业呢。
“走了,睡觉去,你不累啊!”
累,怎么不累,不过这会儿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铉散了,身体累,心里上却很放松,这会儿回去一定能睡个好觉了。
年轻的身体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重新变得生龙活虎,即使前一天他们拼命透支也一样。所以早早的,沈家的人就吃了早饭跟着学校的领队老师以及同一个镇子的同学们一起回到了自家的地盘。
“这么说,你们三个都算是有名次了?哎呦喂,这可真是,真没看出来,你们家的人居然都擅长跑步啊!”
熟悉的王春花,熟悉的八卦语调,明明不过是隔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而已,竟是让沈冬生出几分怀念来,听着特别的亲。
“成绩不算好的,连去省城比赛的资格都没有。”
“那不能这么算的,你得想着,几百个人里头你们跑在了最前头那一波,这就是本事。”
前几名怎么了,前几名又不是他们大院的,出去想吹嘘几句都够不到,这么算还是说沈家的几个孩子划算,矮子里头拔高个,这已经是周围一圈里最快的几个了不是。
“对了,二冬啊,听说你们这比赛前三十都有东西可拿?来,赶?蒊紧说说,这都给了啥?”
关键点在这里,不知道点具体的,她出去炫耀都容易被怼。
这个不用沈冬说,在一边装了好久乖的三单抢先开口了。
“毛巾,都是毛巾。”
“毛巾?这个东西够实在的呀,如今没票都不好买的。像是前街口那老三,昨儿就托了好几个人才弄到了票。”
前街口老三?记得他家是邮电局的吧,好像还是邮递员?这样的单位,这样的工种,不缺毛巾这样的福利呀,怎么突然就要毛巾了?
“还能是为什么,送礼呗,他家二小子不是在国营饭店当临时工嘛,那后厨烧火的老万要退休了,他家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他那小子谋那个烧火的活儿,好早点升正式工,这不得多走几个人情?”
果然不愧是周围一片有名的八卦嘴,连着这样的消息都知道。
沈冬一瞬间看向王春花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拜,这样的人要放到国安去,妥妥是个干特工的好料子。
只是这年头这样好打听的人是不是多了点?这里小崇拜的情绪还没缓过来呢,一边听到声走过来从凑热闹的钟家蔡婶子也开始叨叨上了。
“说起这个,我还奇怪呢,那国营饭店的老万师傅好像才刚六十吧,就是再干几年也不是不可以的,那谁谁谁,不就是生生干到了六十五才退休的嘛,四级工的高工资可是多拿了五年呢。老万怎么这么想不通,突然就想退休了?对了,他们家孩子呢?不是有儿子吗?烧火可是个好活儿,应该能让他家孩子直接接班的吧?怎么还能分给别人?”
看吧,这个消息更厉害。就差没将人家家里的老底都一并给秃噜出来了。这都什么水平哦,公安局没找她们去,绝对是损失大发了。
“接班,怎么不接班,不接班,他们家吃什么,只是那孩子也是可怜,听说得了个什么……炎症?反正一只耳朵有了点毛病,听不见什么声儿了。这样一来怎么好再干后厨的活儿?火大火小的那可是要听大师傅招呼的。听那意思,准别换到饭店库房,看库房去。”
“看库房?这活儿其实也挺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干坐着就有钱拿。一般不是自己人,人领导还不愿意呢。”
等等,这会儿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人家家有病人,她们还知道了,难道这会儿不该急着商量怎么探病吗?
确实该,都是街坊,还是多少年的老街坊,知道这个事儿确实该走一遭,只是隔着街又不是血亲故旧,那和自己大院子里的总是不一样的。
“像是你们家这样的情况,拿上几个鸡蛋,抽空走一遭也就行了。”
再教导沈家孩子人情世故上,大杂院里的婶子伯娘们真的很用心,听着沈冬问,不但是将这一次的事儿给说了,连着以后周围其他人家该怎么走动都给了个大致的标准。
“你心里得有数,血亲里头,近亲和远亲不同,平日走的近的和不来往的也不同,邻居里,关系好的和随便点个头认识的不同,街巷远近也不同,剩下的,你爸的老关系是一波,你哥新交的关系又是一波,这一样样的,最好列个单子,然后呢,看看以往有没有礼尚往来,有的话简单些,找着以往的数大差不差的就成,若是以往没有的,你就得参照同一拨的其他人家走礼的数来,剩下的……”
剩下的什么呀,光是这些她就已经头疼的不行了,哎呀,她刚跑完马拉松,整个人还处在疲惫状态呢,休息,休息一下,等着缓过来了再说吧。至于今儿听到的这个,等会儿让沈夏去,他最大,出面正合适。
果然不愧是一家人,沈冬丢包袱,甩锅的水平同样很出色,出色到沈夏接过装了鸡蛋的小篮子出门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这事儿怎么就落到了他头上。
“当然得你去了,老万家全是光棍,连只母耗子都找不到,你妹去算怎么个事儿?”
掐算着比赛结束的时间,匆匆赶到镇子上,来探看孩子身体情况的二叔一进门就知道了要走礼的事儿,然后不等沈夏诉委屈,就理直气壮的偏了沈冬一回。
“赶紧走,你个当大哥的,怎么还和你妹计较这些个多少。”
老沈家下一辈五个小子,两个闺女,本就有些稀罕姑娘,往日吃饭干活偏着男娃那是没法子,这样的小事儿还能不偏着?
“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成嘛。”
好容易不用上班,有个休假,这下可好,偷懒偷不成了。不过,那万家的哥哥,才二十出头呀,那么年轻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得了这样的病呢?真是太可惜了。
怎么得病的?说来也是命大,是炸山的时候让炸药给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