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娘子会如何?
苏娘子大抵会告诉其他的船家主人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想必很快延水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说不定苏娘子还会去找林晏。
这种时候,南乐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中冒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的头仰不住了,低低的折下来,两只手臂抱住曲起的腿,用额头抵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林晏知道她丢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又再一次从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几个美丽的女子依偎在林晏身上,喂着他喝酒。
在一片混乱的哭声里,南乐闭上眼,泪珠滚了下来。
这一刻她只希望苏娘子千千万万不要去再找林晏。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个曾被她撞倒过的男子正抚摸着脖子上的牙印,用一双幽绿的眼睛阴沉地盯着她。
他看了她许久,起身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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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道观里,一口黄铜大鼎被烧得通红,七八个身穿道袍的男人在滚烫的沸水中上下浮动,发出惨厉的叫声。
“此声甚妙,道长为什么不唱一曲合之以助我兴?”沈庭玉转头看着胡须雪白的老道。
这是他今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番红的月衣下裙摆曳地,殊丽的面貌开口却是个男声。
“神得一以灵,神无以灵,将恐歇。施主在我道家清净之地如此无礼,难道不怕将来遭受果报。”
沈庭玉目不转睛的盯着老道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笑他居然有脸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这老道杀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吃过的童子心不知多少。你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老道悚然一惊,他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青马观的道士做法事最是灵验,仙丹千金难求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没有人知道法事上一盆盆的血不是狗血也不是所谓的驴血而是处子血,更没人知道那些献给权贵的丹药最要紧的一味原料就是童子心。
但这突然大开杀戒的少年就这么轻松点破了他苦苦隐藏的独家法门。
难道说,这人是他当年手下跑脱过的哪个小童?
可庆云子自认做事周密,一向没有留过什么活口,更没有哪一个祭品能从他手上逃脱。
沈庭玉微笑着说道:“果然,你认不出我了。”
阴惨惨的火光映在少年的半张脸上,好像涂抹上去的血,他微笑的神态极美,简直可以说颠倒众生。
这震慑性的,让人只消望上一眼便再难以忘记的美丽使庆云子终于想起了一桩十数年前在北地的旧事,以及一位让人记忆犹新的绝世佳人。
那位佳人恰恰有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这样美的笑。
两张脸重合在一起,就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只是眼前这张脸在孩子气的外表下,另赋予了这份美丽一份危险而邪异的凶性。
眼前人自然不可能是当初那位佳人,她的头骨早让他亲手做成了酒杯,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既然不是故人,便只能是故人之子。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双股战战,脊背弯了下去,纳头便要拜,“老奴拜见殿……”
嘭——
剑尖刺穿了老人的手掌又快速拔出,鲜血四溅,顿时这空荡荡的大殿中又多了一个人的惨叫。
他垂眸,冷冷瞥着脚下狗一般的道士,“看来,你认出我是谁了。”
庆云子额上遍布汗水,一张老脸涨成了土黄色,捂着被刺穿的右掌,却强忍着不敢呼痛,更不敢言语。
大鼎中的人大抵是已经煮熟了,热腾腾的水气里多了一味肉汤的香,连一点哭声都没了,只剩咕噜咕噜浓汤在锅里的沸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喟叹道:“真香啊,这汤。”
老道惊慌地抬头盯着烧的发红的大鼎,闻着空气中富有油脂性的湿热味道,有了一种极不妙的预感。
那种可怕的设想一想到便让庆云子额上布满汗水,面容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殿下,殿下,我,我当年只是听命。是,王爷的命令我只是听命啊。”
沈庭玉抄了一根白玉药勺慢条斯理地在沸汤中搅了搅。
老道的喘气声都变得急促了,他抱住沈庭玉的腿,苦苦哀求,“殿下,我,老奴,老奴错了。老奴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吧!我,一定,一定为您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一段话说的口齿不清,颠三倒四,重复了几遍。
沈庭玉好玩似的在锅里的道士脸上刮下来一只眼睛,舀出满满一勺带肉的浓汤。
老道死死的盯着药勺上的那只眼睛,胃酸翻涌,面色煞白。
滚烫的药勺抵到了他的唇边,少年眼神带着残忍的兴味,命令道:“喝了它。”
老道摇头。
少年揪住他的领子,出口的话却是孩童般天真玩闹的口吻,“不愿喝熟的,我就把你的眼睛剜下来,让你尝尝生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