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着面具呢,怎么看出来的?
阿木烟又看向裴知,先是一怔,而后喃喃道:“不知为何,看到这位小友,我心里竟有些难过。”
能用命蛊推演命理的人,总会拥有一种玄妙的直觉。
她觉得难过,那就一定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当前更关键的是蛊虫之事。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有没有水?”
陆见微解下腰间水囊,扔给她。后者接过,拧开盖子,仰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倒,生怕漏出来一点,也唯恐碰脏了水囊。
“你平日如何解渴?”
阿木烟润完喉咙,声音不再那般干哑:“我养了一些小家伙,让它们摘点果子,或者撕下一块布绑在它们身上,让它们去外头的潭子里打湿,就能拧出水。”
“……”
想必她也是利用这些虫子获取食物的吧。
陆见微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
难怪阿木烟能炼制出蛊皇,二十年的幽禁都没能磨灭她的意志,她的心志早已非常人能比。
“我们还是说说阿雪吧。”阿木烟似有些情怯,“她现在如何了?你取下她的蛊皇,是因为武林已经发现了?她可有受伤?”
“你为何担心她?”陆见微问,“她跟你什么关系?”
“她是我女儿呀。”阿木烟眼睫再次湿润,“可我连她一面都没见过,名字也不知道,我与她唯一的联系,就是这只情蛊蛊皇。”
陆见微:“你方才说,是为了保护她。”
“没错。”阿木烟哽咽道,“那畜生在我诞下孩子之后,把她从我身边抱走,用她的命威胁我给他炼蛊。”
“然后呢?”
“然后,我给他炼了傀儡蛊,他是个疑心极重的人,怕我在蛊里动手脚,就搜罗了一些孤儿,给他们种下子蛊,母蛊给了另外一个人。”
阿木烟攥紧锁链,“我当年还炼制不出蛊皇,傀儡蛊比较低劣,容易被内力深厚的武者看穿,他很不满意,说我要是再炼不出来,就杀死我的孩子。”
“盘马山,杨几度。”陆见微转向裴知,“当初杨几度自戕前说他偶然得了一张蛊方,所以炼出了傀儡蛊,养了这些杀手。但这批杀手最高的也就六级,与围攻滇州客栈以及丰州擂场的杀手不能比。”
裴知颔首:“这或许就是一次试验。他秘密占据盘马山,隐藏傀儡蛊杀手,就是担心被人发现。”
之前那些未解的谜题,似乎都能找到答案了。
陆见微有种奇异的感觉,阿木烟就是串连这些案件最关键的一环。
她问:“你因此被迫炼制出了蛊皇?”
“我当时满心都是保护女儿,”阿木烟笑了笑,“不知是不是蛊神听到了我的祈祷,我炼制出一只情蛊蛊皇。它跟其他蛊虫不一样,它能让子蛊所在的宿体拼尽全力保护母蛊的宿体,根本不需要人为操控。”
“所以,你炼制出的第一只蛊皇,就是这只情蛊。”
“没错。”阿木烟冷笑,“我告诉那畜生,傀儡蛊就算炼制出蛊皇,他也只能控制一些不入流的江湖客。”
陆见微颔首:“我在书中看过,种了傀儡蛊子蛊的人,不仅武学天赋会降低,被控制得多了,也会渐渐丧失自己的思想,变成真正的傀儡。”
“可是情蛊不一样。”阿木烟说,“种了情蛊子蛊的人,天赋、心智都不会受太大影响。我问他,是想掌控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江湖,还是一个充满朝气拥有无限可能的江湖。”
陆见微了然:“与其控制一些傀儡,不如趁早培养各个宗门的精英弟子,只要赫连雪一日是逍遥宗宗主的女儿,他们就得一日听从逍遥宗的吩咐。等他们成长为各派的中流砥柱,整个武林都将是逍遥宗的附庸。”
对于权欲极强的赫连征而言,这无疑是最完美的选择。
他控制了赫连雪,就等于控制了全江湖最精英的一支队伍。
他们还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成长的空间。
正因如此,赵瑞、卞行舟等精英弟子,才没有被种傀儡蛊子蛊。
而一些天赋稍次的年轻武者,就逃不过庄文卿傀儡蛊的荼毒,如大比上薛关河的对手许承。
“是的,他答应了。”阿木烟目露赞赏,“我也想用这种方式,尽可能保住阿雪的命。”
陆见微:“可你不知道,庄文卿之前还想利用赫连雪的情蛊引起江湖动乱,甚至要将罪责推到她身上,让她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女。”
“姓庄的同样不是好东西!”阿木烟恨恨道,“他们就是一丘之貉,若非庄文卿,赫连征也登不上宗主之位。他天真地想控制整个江湖,却连一个庄文卿都无法掌控,真是一个笑话。”
“你知道他们认识?”
“当初我在达达城,先认识的是庄文卿。”阿木烟自哂,“如今想想,从头到尾,我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陆见微:“他?不是他们?”
“对。那畜生当年不过是逍遥宗一个寻常弟子,庄文卿已经是千里楼楼主。若没有庄文卿的暗中筹谋,他断然坐不上宗主之位。”
玄镜司从武平身上搜出来的信件,上面赫连征的措辞确实透着一丝古怪,不像是一个手握大权的宗主,反而更像是身处卑位。
陆见微看到信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别扭,原来症结在这里。
从一开始,庄文卿才是这一连串事件的主导。
“可是庄文卿死了。”陆见微说,“我们从他的信件里才发现赫连征与他有联系。”
阿木烟愣住,迷蒙的眼睛陡然迸射出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