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月圆之夜(1 / 2)

明元今天似乎比平时高兴,奏折还没批完,便让御膳房奉上晚膳。他让安平留下来陪他在内室用膳,便特意吩咐加几道安平爱吃的菜肴。要知明元是大冉一朝最自律的君主,平日里晚膳只是六菜一汤外加两样甜口,凑了个九五至尊的九字,比起之前帝王的御席差得远了。而且为了不耽误公事,他除了次日不用上朝的日子,一般都不喝酒。今天他却吩咐了奉上冰镇的青梅酒,要和安平小喝几杯。安平是个小酒鬼,但酒量却很差,平日里明元不让她喝,今天却是兴致很好,和她一同对饮了好几杯。安平喝高兴了,就开始说起她最喜欢的话题来。

    “父皇,你什么时候去微服私访,可不可以带上平儿一起去?”明元平时都会严词拒绝她,今天却不同,他和颜悦色地问道,“要是咱们微服私访,平儿想去哪里呀?”“平儿想去江南,去看姥姥和舅舅去。”她一生之中从未见过母亲的家人,却和寻玉一样对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明元握着酒杯却没有喝,“别说是平儿,父皇自己也从未到过江南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安平咦了一声,也抓起酒杯喝了一杯。父女俩对视,均是笑嘻嘻的。

    明元的眼角随即有些湿润。莨妃在世时极少会提起江南老家,有一次在她刚进宫两年之时,御膳房无意做了一道江南嫩笋,她吃到时却是拼命地忍住眼泪,让明元心疼不已。当时后宫中一定身份的妃子,御膳房都会照顾着做一些家乡菜肴,明元却想起来他这两年时常来照微宫,却几乎没有在莨妃这里吃到过江南菜式。莨妃当时立即用别的事情转移了话题,明元回来后对内务处大发脾气,查明回来果然是皇后捣鬼。他直接命人从江南曹府上接来一名厨子,专门给莨妃做饭,此事他本是爱惜之意,却让莨妃极为不安。她性子善良,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在家人的万般保护下长大,所以遇事只会往心里藏,在这人心险恶的宫廷生活实在是委屈她了。

    他又饮了一杯,“平儿,父皇又想你母妃了呐。”这话他从来只会对安平讲,甚至寻玉也不行。不听得回应,抬头发现安平已经倒在桌子上了。

    寻玉在府中等到了掌灯时分,先前派去迎接多亥王子的卫队去了三个时辰都还没有回来,他又另外派了卫队去查看情形。他在书房中踱来踱去,心里烦躁不安。他见茗儿在门外,吩咐他去找介山过来。茗儿刚走,他就听到门外传来鲁尧那熟悉的声音。他身后跟着刚派去找人的卫队队长薛利,薛利回报道,他们顺着莒王府到边境司的必经路线一路找寻,也没见到之前的那队人马的身影,询问了边境司,他们确已将多亥王子交给了莒王府的人。

    鲁尧在旁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那一队人确实持了莒王府的令牌,而先前圣上的确说了要莒王将那多亥王子迎到府上小住,我哪里还会有半分怀疑。只是眼下这一小队人马如何能在天下脚下的京城里消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他身为边境司的头,出了这等事情定是难辞其咎。寻玉心里也没了主意,手心又不停地冒汗,只喃喃地说,“这。。这。。”

    介山带着若虚进来了,寻玉刚想说明详情,介山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他问寻玉,“你之前一共派了多少人过去?”寻玉答道,“一共两队一十二人。”介山点点头,“边境司到莒王府一路都是商业繁华的街道,若是想不引人注目地将这十二个护卫击倒,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一种情况,这些人是被官阶更大的人下令带走了。这些人手中持的是莒王府的令牌,”他扫视了一眼屋里,继续说道,“在这京城之中,可以把他们带走的人,只有两种可能性了。”

    “是太子。”鲁尧咬牙切齿说道,“他一直巴不得我们明天就和燕凉打起来,太子又手握京城守备军兵权,一定是他派人将多亥王子带走的。”介山温和地说,“也不排除皇上忽然改变心意要把燕凉王子接到宫里,今天天已经晚了,明日是否就麻烦鲁大人进宫一趟,将这件事情弄明白呢?”鲁尧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自然也知道空口无凭,很难直接指认当朝太子。只是他心情焦急一时失言,此刻忙顺着介山的话应允下来,随即告辞离开。

    鲁尧走了之后,寻玉才忽然想起来,“师父如何这么快知道了?”介山方才将鲁尧送走时还在微笑,此刻脸上表情却十分严峻。“殿下,我们接到了兵部的情报,太子的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了。”寻玉有些困惑,“城外?太子要干嘛?”介山特意放慢了语速,“宫里早些时候传来消息,皇上今夜要带着安平公主去别苑住。”寻玉一听到妹妹的名字,立马从椅子中冲到了介山面前,“难道说。。”他后面的话没能再说下去,一种从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们快些派人去拦住父皇啊,我这就进宫去。”介山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出发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了城。”

    寻玉一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让府中的卫队集合吧,我要出城去。”若虚说道,“王爷先不用太着急,皇上也并非毫不知情。我们接到线人的情报,御林军的龚统领今日进宫面圣后就匆匆去了御林军的驻地。”若虚提起这个名字,寻玉才想起今日那个不停邀功的粗野将军,“是他。”没有想到关键时候,父皇和妹妹的姓名却是要掌握在他手里。“如此说来,父皇已经提前知道了?可是守备军不也是应该听命于天子的吗,他们怎敢参与谋逆?”

    介山叹了一口气,“那就是林达的厉害之处了,他这些年在京城守备军上投入不知多少的时间精力,简直把这支本来不受待见的军队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林家军。太子得此一员大将,对他实在是莫大的帮助。“他转向寻玉,”我们府上这两三百名未受过正式训练的卫兵,要对阵林家军简直是螳臂当车,说不定反倒会混淆了御林军的心神。”寻玉喃喃道,“难道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吗。。”父皇,妹妹,他生命中最亲的亲人,正在驶向巨大的危险之中,是的,他比谁都清楚太子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