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客栈,开口要两间房间。店家正坐在靠近门口的吊床上吹着海风,半眯着眼看了看他们,过了一会说道,“没有,没有客房了。”一连问了七八家均是如此,拾得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又走到坡上一家很小的客栈,这家背靠着山,说是客栈,不过是在一楼的饭馆上面胡乱搭了几间客房。拾得上前询问掌柜在哪里,那跑堂的小伙计正忙不迭地给客人上菜,用油乎乎的手指了一下旁边一个很小的楼梯,“从这里上去。”。他们穿过泔水横流的大堂往里面走时,拾得已经可以看到箜脸上的怒意。他现在知道这港口小镇的人可不能随便惹,忙抢先一步走上那昏暗的楼梯。
客栈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干瘪老头,拾得他们上去时,他正埋头打着算盘。拾得什么也没有,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那老头抬起眼睛盯着他们看,没有说话。乐正家有不少产业,一直是拾得在打理进项,还好这次出门前换了不少银子。老头贪婪地看了一会银票,又轻轻推了回来,“仙人们的钱,我们这凡夫俗子可不敢收呐,若是没伺候好,一不小心就被扔到海里去了,这银子要来何用。”果然,拾得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这个地方的人做的是性命悬在刀尖上的生计,自然彼此都是熟识。码头上公子出手的事情,想必他们都知道了。
箜又要发作,拾得忙拉住他。“公子,交给我好了。”他耐住性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老人家误会了,我们几个慕名而来,有事相求,怎敢得罪苏埠的各位朋友呢。”他年纪小小,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那老者噢了一声,声音中还是有怀疑之意。拾得轻轻地凑上前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老者脸色微变,他又打量了几人一番,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摇了摇铃,一个高大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带这几位客人去里面的那间客房。”他们正要离开之际,那老头叫住了拾得,递给他一张纸条。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街道上的灯光和热闹像等了多年终于出嫁的老姑娘,在这黑夜中肆无忌惮地展现出那浓盛的喜悦来。涂着厚厚脂粉的姑娘挽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水手,在街上没来由地走着。酒肆中传来阵阵的饭菜香,明亮的灯光下,跑堂的店小二满头大汗地小跑着。海边的客栈外面都支了高高低低的吊床,看不见脸的客人躺在里面吞云吐雾,拾得不得不在里面七拐八绕地走着,忍受着那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气味。
按着纸条上的指引,他在某个路口离开了熙熙攘攘的大街,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漆黑的小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门口亮了盏灯,拾得走了过去,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一个丫环模样的人来开了门,她像是司空见惯,什么也不问。她伸手在地上拿了个灯笼,“走吧。”宅子里也没有亮灯,那丫环带着拾得穿过庭院。拾得本以为她会把自己带去大厅之类的地方,却没有想到她走到庭院中一口井旁停下,向拾得挥了挥手。
这是个很大的地窖。那丫环将拾得带了下来,自己就走了。拾得站在屋中,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杂乱无章摆着十几张矮桌,桌旁都坐满了人。他们自顾自地抽着烟,打牌,大声喧哗着,没有人注意到拾得。
“得了吧伙计,你这局输定了,那箱货物就归我了。哈哈。”“三百两银子,不能再少了。快些,港口那小美人还在等着老哥我回去陪她呢。”“嘿,你们上次真的见着金色头发的妞儿了?”
拾得拉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叶夫格尼在哪里?”他反复看了背了好几遍才记下这个别扭的名字。一个外国人,拾得半信半疑,他真的可以带我们走出冰雪覆盖的天山山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