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爷虽然自嘲不是师爷,但明显说的话在这群人里面还是有些分量的。大伙大包小包,风餐露宿,赶了好几日的路,本就多少有些怨气,此时有几个人竟就随声附和起来。“不走了。”“不走了也好,咱回去慢慢喝。”“管他北蛮子,南蛮子,咱们种咱们的地,能奈我们如何。”“就是,我当初就说不要南下,随便找个树林子躲一躲,等咱们大军一来,这几个蛮子完全不是对手。”
“懦夫!”先前那壮汉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他那粗眉往上一挑,说道“你们这些懦夫!之前二狗怎么说的,整个薛家集因为不愿意听命于多亥蛮子,不过想要去联络周围的几个村子来反抗,就被蛮子把整个村都杀光了。二狗说的时候你们各位不都在现场吗,大家不都当场同意了连夜南下,躲开这些蛮子士兵。如今你们又要反悔,难不成你们想要回去给那些蛮子擦他们的弯刀不成?”他虽粗笨,但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却仍有人嘟囔道,“不过是二狗远远看来的,未必就真切。”
那粗壮汉子待又要说话,忽然边上传来一个悲切的声音,“不是人,那些人不是人。”
原来是远处那个带着女儿的妇人。她惨白着脸,怀中的女儿已经睡熟了。“我不过带着孩子回了趟娘家,回来时整个村子,整个村子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她怕吵醒怀中的婴儿,这几句话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出来的,然而在场的人,却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妇人垂首而坐,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没有注意外界的变化。
忽然怀中孩儿动了一下,喃喃道,“大球。”妇人问道,“什么?”“娘,有大球。”
妇人抬起头,只见面前有一位身穿黄衣,白须过肩,如同弥勒佛一样的老者。而刚才那群人竟然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炒菜的店家也不见了。妇人茫然道,”他们,他们都走了?“
老者点点头,”他们都赶去渭水边渡河南下了。“他看着妇人和那小女孩微笑,“你们并非是和刚才那些人一路的?”那妇人垂泪道,“我,我们家就只剩下我们娘俩了。”
那老者一双眼睛中平和之极,却又有着深深的怜悯,这是只有见过无尽的岁月和战争的人才拥有的眼睛。他将一个托盘推到妇人面前,“快趁热吃吧,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没有力气怎么赶路。”
妇人见到那托盘里的饭菜,竟是精致的四碟热菜,还有米饭和汤。她虽不慧,也看出来这绝对不是这简陋饭馆的饭菜,犹豫着不敢下筷。老者温和地道,“吃吧,没有关系。”
妇人和小女孩吃过饭菜,向旁边的老人道谢。老者问她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妇人说没有盘算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去渭水南岸投靠一位远方亲戚。老者看了看那小女孩,忽道,
“走得越南越好,若能有机会过得苍山,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