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睿低头看了一眼妹妹,拉住了她的手。小姑娘的手肥嘟嘟的,又小又软,捏着像云朵一样。他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却对着妹妹的手爱不释手,甚至觉得捏妹妹的小肥手比发压岁钱有趣多了。
宁母看着在眼前排排站的三个孙子孙女,两个男孩都长得眉清目秀,孙女也白白胖胖的看着就让人喜欢,笑的嘴都合不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红纸包着的一毛钱,一人发了一个。然后是宁长平夫妻,他们同样一人发了一毛钱。谢兰兰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放到三个孩子手里。
这样一来,每个孩子手里就有了三毛钱。三毛钱不多,但在这个年头的孩子手里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谢兰兰看着三个孩子不同的表情,猜测着他们的钱会怎么花。
睿睿肯定会存起来,明棋估计会找机会让他爸给他带点小玩意儿。小禾苗儿嘛,谢兰兰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偷偷一笑,她连钱是什么都还不太清楚呢,当然更不知道怎么花了。
等到吃过饭收拾好,外面也热闹起来了。这年头玩乐的东西很少,但过年肯定是与众不同的。前几天村头就有人耍杂耍了,不过那些都是看惯了的,今天大年三十,会有个不一样的好玩东西。
领着孩子们出门,果然在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门口看到了一道明亮的灯火。宁明棋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宁明睿则慢慢悠悠的,拉着小禾苗儿的手也走了过去。
其实宁明睿对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相反的,他喜欢安静的地方。可谁让他的妹妹喜欢呢?白白嫩嫩的妹妹,可怜央求的目光,他哪里顶得住?全家就没有一个人能顶住的。谁也不忍心看着这张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去的脸蛋上盛满委屈,一双笑起来就弯成月牙的眼睛掉下泪珠。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宁明睿拉着妹妹利用她人小的优势,成功挤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小禾苗儿开心的眼睛亮晶晶的,拉着哥哥的手,看的目不转睛。
几个孩子跑过去,谢兰兰也不在意。都是乡里乡亲的,家门口呢,不用担心。谁是谁家的孩子,村里人都门清儿,不会丢了。
大人们不像孩子们一样迫不及待的跑过去看,而是在门口站着,和相熟的邻居一起闲话。一年到头,平日里都要干活,哪有时间闲聊天啊?也就是过年这几天,才松快松快,能有时间谈谈闲。
谢兰兰站在原地,不远处几个小媳妇儿们正在一起聊天,她却没有过去。那几个小媳妇儿,她也熟悉。都是差不多时候嫁到小杨村的,早的,早不了几年,晚的,也晚不了几年。但谢兰兰不想过去,曾经也在一起玩的好过。但上辈子宁长安去世,那些人说是过来安慰她,可眼底的幸灾乐祸和同情却再明显不过。也是后来,她一个人待在老房子里,才渐渐明白过来,那些人早看她不顺眼了。
再后来,宁明睿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娶了曲曼丽,还把她赶到了老房子里。那些人还想过来奚落她。她那时候双亲,丈夫皆亡,唯一视作依靠的儿子为了曲曼丽不孝,女儿又年纪轻轻所嫁非人。心实在太痛,痛到麻木。所以她们的话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她们说的是事实而已,她不为此感到愤怒,该伤心难过的早就哭过了。那个时候,外人的话再也刺激不到她了。不过这些人的嘴脸实在让人厌恶,这辈子,她不愿再和她们有交集。这半年多以来,她也刻意的避开她们。有多余的时间她宁愿多陪陪小禾苗儿,也不想和她们多说一句话。这么一算下来,这辈子,她和她们仅有的交集就是在路上碰见会打个招呼而已。仅仅就这些,也在感受到她的冷淡以后,渐渐变少了。
那道灯火渐渐朝着这边移动过来,人影也渐渐变得清晰。
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站在轿子中间,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旁边两个深蓝色短衣的男子抬着轿子,弓着背,像是古代的家奴一样。唱戏的女子旁边,一个年老的女人也穿着戏服,应和着她。同时,手里举着一个火把,身体还时不时的扭动着。
唱的是什么,谢兰兰也听不太清楚。村里的孩子几乎都围了过来,闹哄哄的。不过就算没有他们,估计也听不懂。谢兰兰从小就听,听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听清过。
不过也正常,这些人本也不是真正的唱戏的。都是过年的时候凑个热闹而已,他们没有认真唱,大家也没有认真听。
一直等到这轿子从村头走到村尾,大部分上了年纪的人都回去睡觉去了,比如宁父宁母。小杨村没有守夜的习俗,但孩子们却明显不想回家。所以轿子周围还是热热闹闹的,倒是很有过年热闹的气氛。
谢兰兰估摸着时间,回屋子里把年前给他们做好的新衣服拿出来放到他们床头。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真正的新年。这边的习俗,大年初一穿新衣。
第二天一睁眼,又是新的一年。
这个正月过得很快,不停地有人来宁家拜年。宁长清初二回来的,只待了一晚上,初三就走了。然后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亲戚朋友,哦,对了,路宏量初二的时候也来了。
宁家人一边按部就班的过着日子,一边等待着饥荒的来临。
第55章 :旱灾开始
又到了六月份,谢兰兰重生回来整整一年的时候,饥荒正式席卷了南方。这一次的饥荒在北方就蓄势待发已久,来的时候更是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谢兰兰回了红河村一次,比起小杨村,红河村的情况就差了很多。不过好在谢兰兰提前回家通过气,村长当初又听了杨建军的劝,种了不少耐旱饱肚子的粮食,至少还能有些收成。
在四五月份旱灾还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红河村还组织了村里的大小伙子们,去临近的河里挑水,回来浇到田里。因为地里的粮食比较耐旱,也不用天天浇,所以即使在吃不饱饭甚至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情况下,他们也勉强还能撑住。等到了六月份,旱灾变得更加严重,河里的水流也细了很多,挑水浇也不现实,索性就直接把地里的粮食都收了上来分了。虽然不多,但省着点吃,还是可以撑到下一次分粮的。
小杨村同谢兰兰一样是外村嫁进来的小媳妇儿们,也都回娘家打听打听了情况。
有几个村子和红河村一样,听了杨建军的话,或多或少种了些耐旱的粮食。所以情况再糟糕,也不至于饿死人。但当初报的产量最高的那个第七生产大队,也就是小杨村隔壁的,南关村,全种了水稻。冬天的时候只下了一场小雪,然后逐渐减少的雨水,更是让那一亩亩的水稻彻底被晒死。放眼看过去,一片片的水稻倒在地上,干瘪的只剩下一层壳,根本不能吃。别说是上交给国家粮食了,就是自己村里人吃都不够。
当初得意洋洋的大队长,如今也不得不低下了头。现在,他再也不复当初的骄傲,反倒是脸色灰白,连话都不敢说。听说,他在他们村里已经半点威信都没有了。村里人恨他入骨,巴不得往他门口泼粪,即使是走在路上,都有人在他身后吐口水。
小杨村也在六月初的时候分了粮。基本上都是粗粮了,只有少少的细粮,每人只有一两斤。但好歹粗粮能饱肚子,现在,人们也不求细粮,只要能不被饿死,就好了。离下次收粮,还有五六个月,省着点吃,还是能撑得过去的。
但现在旱灾已经这么严重了,即使是种粮食,收成也难说。下次收粮只会收的更少,分的也更少。看的远的人家,现在就已经节省到极点了。往粮食里头多放点水掺点野菜,说不定还能剩点留着到下次分粮后吃。
宁家这次分到的粮食比去年就少了不少,只分到了七百出头的粮食。而且基本都是番薯和玉米之类的,虽然饱肚子,可吃的多了,烧心。但宁家提前买了一千多斤粮食在地窖里头,现在心里头一点也不慌。这买粮食的钱是两家平分,宁父出五十,剩下的一家出七十五。
两兄弟都是有国家补贴的人,自然都能拿的出这七十五。不过通过这件事,谢兰兰确定,宁长安那小金库的事儿啊,宁父宁母也都不知道呢!看着光风霁月的,实际上心眼胚坏。
那一千斤粮食,这几个月里,已经被陆陆续续的拿回了宁家的地窖里。宁母下去整理了一番,仔细的把这些粮食整齐的摆好,才觉得安心了许多。现在地窖里头是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就是一家人敞开了肚皮吃,也能吃上个一年多了。
今天中午,宁家吃的是干饭。现在刚刚分了粮食,大多数人家吃的都还不算太差。谢兰兰趁机弄点好的,吃起来也不那么打眼。宁母看见了,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了。但再过段日子,可就不能这么吃了。别人都因为吃的少饿的瘦了,他们家却依旧一个个的还是本来的样子。那岂不是在告诉别人,他们家粮食多吗?
谢兰兰把米淘好,切了两块咸鱼放进饭锅里蒸。然后又炒了两个素菜,就这样的饭,在小杨村,也是难得再难得的了。到底是旱灾在宁母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宁母在油罐子里放了一块棉花。炒菜要用油的话,就拿棉花在锅里擦一擦,锅上沾了油就行。宁母这样的做法让谢兰兰每回做菜,也忍不住少放了油。这么半罐子的油,照着这样的吃法,估计能吃上一年。
等饭端上桌,宁父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现在这情况,指不定县长家都没有我们吃的好呢!”
的确,现在农村虽然困难,但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城里却不一样了。
农村有田地,种了粮食总能分到不少。可城里却难得很了。城里的粮食都是国家发的,但现在饥荒严重,哪里都缺粮食,粮食到底往那儿发呢?南方的饥荒今年才刚刚开始,情况没有北方严重。所以,国家的粮食补贴,还是倾向北方比较多。南方确实没有北方严重,但城里头的却不一定比北方好过。城里头的粮食都是固定一月一领,领到的粮食刚好够一家人吃。现在虽然还没到没粮食发的地步,但发的少了,一家人生活起来也艰难。
这咸鱼正是年前路宏量带来的那只,鱼大的很,一直放在厨房里挂着。虽然是咸货,但也放不了太久。也就是今年旱灾,不然早就上霉了。谢兰兰隔个几天就蒸两块,放上几根大葱和蒜瓣,不管是吃饭还是喝粥,都香得很。
今年素菜也难得,菜地里的韭菜好不容易上来了一从,谢兰兰赶紧割了,炒了端上桌。再不吃,被晒干了也就没得吃了。看这天气,能不能再割下一波韭菜,那可就说不准了。
今天吃的米饭咸鱼难免就有点干,谢兰兰又拿了海带做了一锅海带汤。没有肉,但放两个鸡蛋进去,也一样香得很。
天热又干,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一身是汗,更何况吃饭这种体力活呢。小禾苗儿小小的人儿,吃起饭却卖力的很。一抬头,额头上全是汗。谢兰兰看着好笑,但现在水难得,洗澡不太合适,只能拿手巾擦擦。
第56章 :二爷爷家出事
趁着有空的时候,谢兰兰又回了一次娘家。她这次回去谁也没带,天气太热了,她怕两个孩子路上被热坏了。
一开门,谢建国蹲在屋檐下面,口里含着烟,眉头紧紧的皱着,连有人进来了都没反应。
谢兰兰心中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