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 第41节(2 / 2)

    她心念一动,从怀中掏出帕子来,叠成方块,稍微起身探过去,用轻缓的力道去擦萧矜额头和鼻尖的汗珠。

    萧矜的睁眼都显得懒怠,看了她一眼,露出个淡淡的笑。

    季朔廷瞟了一眼,说道:“再撑会儿,应当快到了。”

    萧矜没应声,被伤痛折腾得不太想说话。

    马车行入宽敞的大道之中,海舟学府这条路上没有夜市,家家户户俱已闭门,只余下街道上的灯亮着,马车匆匆行过之后,在学府门口停下。

    学府宵禁,此时大门紧闭着,季朔廷亲自下去跑了一趟让人将门打开,马车往舍房而行。

    陆书瑾原本以为会直接将萧矜给送去萧府,却没想到来了舍房,她撩开窗子往外看一眼,马车已经行入了舍房大院,停在门前。

    季朔廷起身,刚想去碰萧矜的肩膀将他晃醒,陆书瑾却记得那处有伤,眼疾手快地将季朔廷的手拦下,然后摸到萧矜的手指,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指头,喊道:“萧矜,醒醒,到了。”

    陆书瑾连喊了两声,萧矜才慢慢睁开眼睛,半敛着眸,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慢慢起身往下走。

    下去之后陆书瑾才发现舍房里的灯点着,里面似乎有人。

    她站在门口往里看,果然看见有两人站在房中,一老一少,桌上摆着装满瓶瓶罐罐的药箱,显然是季朔廷请来的医师,比他们先到。

    舍房本就小,那么多人都进去就拥挤了,萧矜进去前脚步停了停,转头看向陆书瑾,轻声叮嘱:“你在门口等着,别乱走。”

    他气息稍乱,说话已经没有平日里那种精神气儿,额头的汗擦了又出,似乎忍到了极限。

    陆书瑾点头,留在了外面与其他随从待在一起,门一关上里面的声响是一点都听不见了,她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发呆。

    萧矜方一进门,眉毛就紧紧拧起来,抬手开始脱衣,强撑了一路终于没忍住,骂道:“娘的,好痛。”

    季朔廷赶忙唤医师,“杜老先生,快给他看看伤。”

    杜医师上了年岁,动作却利索,让徒弟帮忙解开萧矜腰上已经被血染红的白布,瞧了一眼便道:“伤口深,须得缝合。”

    “缝缝缝,动作快点。”萧矜催促道。

    “你着什么急。”季朔廷训他一声,转头对杜医师道:“先用药吧,直接上针他扛不住的。”

    杜医师颔首,让徒弟去打水来,开始给萧矜清理伤口。

    伤口上糊满了黄色粉末,与血肉黏在一起,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但好歹是将伤口暂时堵住了大半,止了血。

    杜医师上手先将伤口上的药清洗干净,萧矜咬死了牙关,脖子涨得通红,青筋尽现,愣是没哼一声,洗出一盆盆的血水来。

    擦去多余的水分和血,杜医师将红色的药膏往伤口上抹,这药稀少而金贵,但给萧矜用是没有半点省着的意思,一下就用了大罐糊在上头,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伤痛几乎感觉不到了,萧矜恢复了些精神,说道:“动手吧。”

    杜医师拿出极细的针线,先用火炙烤之后,这才动手缝合萧矜的伤。

    有镇痛药的加持,疼痛比方才小多了,萧矜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看着自己被划开的左肋被一针一针缝上,擦尽了血又上了几层的药,最后裹上新的??x?白布,才算是彻底处理好了伤。

    杜医师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长松一口气说道:“小少爷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将军不在云城本就挂念你,若是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又要心疼。”

    “无妨,我会注意的。”萧矜道:“杜医师辛苦,这半夜的,劳烦你了。”

    “尽老夫之责罢了。”杜医师摆摆手,提着药箱带徒弟出了舍房。

    伤处理完,季朔廷一屁股坐在床边,拧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了陆书瑾,值得?”

    “跟他有什么关系?”萧矜瞥他一眼。

    “怎么就跟他没关系了?吴成运难道不是用他逼你出手?若不是你这些日子与他走那么近,又如何露出破绽来?”季朔廷道:“辛苦藏了那么多年,就让他一下给逼出来了。”

    萧矜许是受了伤,脑子也不大灵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说道:“这事儿跟陆书瑾没有关系,你别怪在他头上。”

    季朔廷气笑了,“我是在怪他吗?你看看你把别人害成什么样了,若不是你将他拉进来,他会遭遇这些事吗?人家老老实实读书,安安分分科举,何以卷入这些旋涡。”

    萧矜这下听明白了,季朔廷这是让他离陆书瑾远点,别把人家拖下水。

    但他梗着脖子,不吱声,面上全是不乐意。

    季朔廷又问:“你问过人家的意愿了吗?”

    “问了,他愿意。”萧矜说。

    “什么时候?”

    “昨晚,在床上。”萧矜说:“我问他有没有怪我,他说不怪我。”

    季朔廷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惊奇又疑惑地盯着萧矜看,仿佛不可置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床上?”

    萧矜睨他一眼,无奈说:“昨夜我去他租的大院找他,下了大雨不便回府,就暂睡他那里一晚。”

    季朔廷叹一口气,说:“我觉得你还是再重新问问吧,不是谁都愿意淌这趟浑水的,萧矜,你比我明白,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好事,若是他并不想做好人呢?你不能以你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若是他就乐意科举之后混个小官,分去县府,平日里收点贿赂油水,安稳一生,谁也查不到头上去,你亦无权干涉。”

    萧矜知道季朔廷并非是在恶意揣测陆书瑾,他说这话只是在告诉他,陆书瑾可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越大的能力就意味着越大的责任。

    季朔廷与他一起长大,两人相伴十数年,很多时候萧矜的行为即便不用说,季朔廷也能猜到。

    他们这些官宦子弟,嫡系出身,打小肩上就担着重担,说直白些将来封侯拜相,权倾朝野,一念便决定多少百姓的生死,都是会发生的事情。

    陆书瑾不同,她出生平凡,虽有能力却无背景,无人提拔就算是再厉害挤入官场一角,也极有可能在那个乡县里捞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窝一辈子。

    萧矜是想拉她一把,让她参与这件事中,哪怕她做的并不多,届时封赏也少不了陆书瑾的一份。

    “你到底对陆书瑾,是怎么个想法?”季朔廷直白地问。

    萧矜看向他,从他的神情里找出了一丝暧昧来,他好笑道:“你不是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弟弟吗?”